消息沒幾天就傳到了雙水村,臘八剛過,一場雪粒子灑下來,給黃土高原蓋了層薄被。
這天晌午,雪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院壩外傳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雪聲,夾雜著說話聲。
蘭花正坐在炕上給未出世的娃娃縫小衣裳,聽見動靜,支起耳朵一聽,像是娘的聲音。
她忙溜下炕,剛拉開窯門,就見孫母頭上包著舊頭巾,挎著個蓋著藍布的花眼眼(籃子),帶著少平和蘭香,頂著一身寒氣上了院壩。
“媽!少平!蘭香!你們咋來了?”蘭花又驚又喜,連忙把三人讓進暖烘烘的新窯。
孫母一進屋,目光就落在蘭花臉上,仔細打量著,見她臉色紅潤,眉眼間透著安穩,身上穿著厚實的新棉襖,窯里也收拾得暖和亮堂,心里先就松了口氣。
“王滿銀前個兒捎信到村里,說你懷上了,身上不爽利?我這心里放不下,趁著雪小了點,過來看看。”
孫母說著,把花眼眼放到炕桌上,揭開藍布,里面是幾十個雞蛋,還有一小布袋自家曬的干紅棗。“沒啥好東西,給你補補身子。”
少平和蘭香也圍著蘭花,蘭香拉著姐姐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姐,你真要有小娃娃了?”
蘭花被問得臉紅,拉著妹妹和母親坐到熱炕上,心里暖烘烘的:“嗯……應該是。媽,你們放心,滿銀他……他對我好著呢。”
王滿銀聽見動靜,也從隔壁舊窯過來,招呼道:“媽,你們來了。快炕上坐,暖和暖和。”說著就給孫母倒水,又從內間大柜里拿出些瓜子、糖塊,餅干分給少平和蘭香。
孫母把茶水放在炕桌上,看著王滿銀忙前忙后,又看看窯里擺放一新的家具、進院壩時見南角碼放整齊的柴火,還有蘭花身上那件一看就是新絮的棉花襖,臉上終于露出了踏實又欣慰的笑容:“好,好著哩……看你們光景過成這樣,媽就放心了。”
幾人圍著炕桌坐下,說著閑話。少平畢竟大些了,不像蘭香那么跳脫,但看著姐姐氣色好,姐夫也周到,也跟著高興。
說著說著,話題就扯到了雙水村的事。少平像是想起什么,對王滿銀說:“姐夫,你上次回門說的事,福堂叔可是讓二爸照辦了。”
“哦?咋個照辦法?”王滿銀抓了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問。
少平看了眼母親,見母親和姐姐在炕邊比劃著娃娃的小衣服,才接著說:“衛紅和衛軍上學的事,福堂叔親自盯著,衛紅和衛軍現在都背上書包上學去了。就衛兵年紀還小,沒到歲數。”
蘭香在一旁憋不住了,搶著話頭,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為這事,二媽可鬧翻天了!她嫌娃上學家里少了勞力,家里沒吃食,又嫌學費要從工分里扣,在家里就跟二爸撓上了!說二爸沒出息,被你個女婿拿捏住了,把二爸臉上都撓出血道子!”
孫母嘆了口氣,回過頭接口道:“玉亭是個沒主見的,鬧不過鳳英,衛紅和衛軍早上都沒的飯吃,餓著肚子上學……,”
她說著眼角有些晶瑩“可憐的娃,衛紅還好,衛軍在學校餓的哇哇哭……,我讓少平給他們帶了兩次饃,結果……”
“二媽到家里來鬧了……”蘭香氣鼓鼓的說,聲音中還夾著害怕。
少平終究大些,也面色漲紅的說“她不光在院壩撒潑,還想跑到窯里來打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