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熏香裊裊,卻驅不散那股無形的沉重與壓抑。
葉淺寧跪在御階之下,將刑部的卷宗、大理寺移交的證物以及張乳娘畫押的證詞一一呈上。
葉淺寧將六皇子葉南衍派遣死士沿途刺殺,以及顧令君收買張乳娘、長期監視東宮、圖謀不軌的罪行,條分縷析地稟報完畢。
她抬起頭,望向御座之上那位既是母親又是君王的女人,期待著雷霆震怒,期待著公正的裁決。
女帝緩緩翻看卷宗,殿內一片沉寂。
良久,她放下卷宗,看向葉淺寧,語氣聽不出喜怒:“證據確鑿,你欲如何處置?”
葉淺寧迎上女帝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清晰地吐出四個字:“秉公處置。”
這是她的立場,也是她認為最安全、最能震懾宵小的方式。
沒想女帝聽到這話,卻生氣了:“好一個秉公處置!”
“你想要怎么秉公?你是想殺了你的親弟弟?還是想殺了朕的令君?”
“你當真要朕看著你們手足相殘,讓這宮闈之內血流成河嗎?”
女帝的一句句質問,讓葉淺寧只覺心中悲憤,又無比難過,這份情緒不是葉淺寧的,而是殘留在這具身體里原主的情緒。
那個傻姑娘,到死可能都還盼著母親的垂憐吧?
帝王的寵愛,原來這般廉價,需要時是蜜糖,不需要時,連一句公道都吝于給予!
葉淺寧紅著眼眶看向女帝:“是六皇弟派人刺殺儲君在先!只因兒臣僥幸未死,這便不算相殘了嗎?兒臣今日若死,母帝是否也只道一句‘手足情深’便揭過?”
女帝的目光驟然一痛,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中,隨后又有些惱怒:“你難道非要逼著朕殺了你的兄弟不成?你不是也沒死嗎?”
葉淺寧聞言只覺內心一寒。
好一句她沒死。
她看著御座上那個眼神冰冷的女帝。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權力邏輯,親情是脆弱的裝飾,利益和平衡才是核心。
她以為自己手握證據便是道理,卻忘了道理永遠屈從于強權意志,在這里,帝王的話便是一切。
女帝揮了揮手:“此事朕已知曉。你退下吧。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p>
葉淺寧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涌的冰寒與徹底的醒悟。
她明白了,在這個權力場,女帝不愿意動的人,證據再鐵也動不了。
所謂的“交代”,不過是安撫和制衡的產物。
除非……她成為那個最終握有生殺予奪之權的人!
她不再言語,恭敬行禮:“兒臣告退?!?/p>
轉身離開的步伐依舊沉穩,心卻已沉入冰淵,只剩下對權力本質的冷酷認知。
葉淺寧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紫宸殿內的空氣仿佛更加凝重。
女帝疲憊地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刺眼的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