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疲憊地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刺眼的卷宗上。
良久,她看向一旁幾乎屏住呼吸的高忠祿。
“高忠祿。”
“奴才在。”高忠祿立刻跪下,頭埋得極低,后背滲出冷汗。
“你說,”女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迷茫和沉重,像在問詢,又像在自省,“這事……朕該如何處置?”
高忠祿哪里敢答這句話,他幾乎要癱軟,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陛下……陛下圣心燭照萬里,乾坤獨斷,奴才愚鈍,萬萬不敢妄議天家之事!求陛下恕罪!”
女帝沒有看他,目光空洞地望著殿頂繁復(fù)的藻井,像是在問一個無解的問題:“兩只手,都是朕的手。讓你選一只,你要哪只?”
高忠祿幾乎是哭著問出來:“不知陛下選來何用啊?”
女帝沉默了一下,聲音低啞地吐出三個字:“砍掉。”
高忠祿如遭雷擊,瞬間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陛下還是殺了奴才吧!這砍了哪只都是剜陛下的心!奴才選不了!”
女帝嘆了口氣:“你說的這倒是句實話,都是朕的孩子,殺誰都是剜朕的心。”
葉淺寧回到東宮,心情已經(jīng)跟去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裴玄知早已在偏殿等候,看到她的神情,心中了然,默默為她斟了一杯熱茶。
葉淺寧坐下,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的溫?zé)崤c她內(nèi)心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她將紫宸殿中發(fā)生的一切,特別是女帝那句“你不是沒死嗎”以及關(guān)于“手足相殘”的質(zhì)問,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了一遍。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葉淺寧的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自嘲的冷笑,“證據(jù)?在絕對的權(quán)力意志面前,證據(jù)不過是用來衡量得失的砝碼。母帝要的不是真相,是平衡。”
裴玄知看著她眼中那徹底褪去天真的冰冷,心中微嘆:“殿下能看清便好。無論是您,還是四皇子、六皇子,在陛下心中,都是維系江山的一份子。”
“斷其一臂,看似除害,實則傷及陛下自身根基。陛下……終究不忍,亦不能。”
葉淺寧想到自己被刺的事情,只覺得膽寒:“母帝只在乎自己兒子會不會有事,她又何曾想過我會不會有事?”
“刀劍無眼,這次我是運氣好活下來了,下次呢?下次誰知道他們又會想出什么招數(shù)來對付我!”
葉淺寧看向裴玄知:“我不想相殘,裴太傅!我只想活著,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可我那幾個‘兄弟’,會因為母帝的‘不忍’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裴玄知心中嘆了口氣,道:“殿下所想是對的,只是陛下不想面對這個事實罷了。”
葉淺寧去的時候他就知道葉淺寧會失望,不過有些事,不親自面對,總是會不死心。
裴玄知要的就是葉淺寧對陛下死了這條心,帝王之路,從來就是孤獨的。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高忠祿的聲音:“殿下,陛下有旨意,可否讓奴才進(jìn)來說幾句話?”
葉淺寧與裴玄知起身,葉淺寧示意李雙全帶高忠祿進(jìn)來。
高忠祿捧著明黃圣旨入內(nèi):“殿下,這是陛下剛下的旨意,陛下令老奴來拿給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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