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身體微微前傾,燭火在我的眼眸深處跳躍。我壓低了聲音,像個在伊甸園中引誘亞當吃下禁果的毒蛇:“不,我們當然不能算了。不但要算,我們還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但是,我們要換一種玩法。一種……他們看不懂,也跟不上的玩法。”
我站起身,走到掛在帳篷一側的簡易軍事地圖前。地圖上,代表我們、優素福和戴維三方勢力的紅、黃、藍三種顏色犬牙交錯,像一盤未下完的棋局。我的手指,越過了犬牙交錯的前線,點在了戴維控制區深處的一個用紅圈標記的位置上。
那是一座鉆石礦,戴維最重要的經濟命脈,更是他背后那個遠在歐洲的比利時“皇家光輝鉆石集團”的核心資產。
“將軍,你覺得戰爭是什么?”我轉頭問道。
“是槍,是炮,是勇氣,是死亡!”他回答得斬釘截鐵,這是他用半生戎馬得出的結論。
“你說得對,但又不全對。”我轉過身,眼中閃爍著一種他無法完全理解的光芒,一種混合著冰冷計算與瘋狂野心的光芒,“對我來說,戰爭是一連串能夠影響全球金融市場價格波動的‘事件’。它不僅僅是物理層面的摧毀,更是心理層面和信息層面的博弈。上一次,我們制造了‘運輸中斷’事件,配合謠言,成功做空了‘藍洞礦業’的股票,賺到了第一桶金。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演習。這一次,我們要玩得更大。”
我停頓了一下,讓這番話有足夠的時間沉淀。
“我們要先制造‘和平’,再引爆‘毀滅’。”
奧馬爾的臉上寫滿了困惑,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詞組合在一起,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向他闡述那個在我腦中醞釀已久,比上一次更加瘋狂和復雜的計劃。
“第一步,釋放‘和平’的信號。”
“什么?”奧馬爾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獅子,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怒不可遏,“你要我去跟殺了我兄弟的敵人談和?林,你是在侮辱我,還是在侮辱那七十四個死去的弟兄?”
“是假裝談和,將軍,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我語氣平靜地糾正道,“我們要通過半官方渠道,向地區鄰國釋放愿意進行和平談判的意向,解決地區爭端。甚至,我們還可以煞有介事地起草一份和平框架協議,讓內容聽上去充滿誠意。同時,我們會從羚羊公路附近,象征性地后撤一部分部隊。我們要把這場戲做足,請一些國際記者來‘偶然’抓拍,讓全世界都相信,卡蘭地區的戰火,在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沖突后,終于要熄滅了。”
“這有什么用?戴維不會信!皮埃爾更不會!他們知道我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
“他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那些坐在倫敦、紐約、安特衛普的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交易大宗商品的金融家們相信。”我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冰冷的自信,“在資本的眼中,和平,意味著穩定。穩定,意味著戴公的鉆石礦可以安全、持續地生產和運輸。這對‘皇家光輝鉆石集團’和全球鉆石市場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他們的公司債券價格會上漲,而鉆石期貨的價格,會因為‘供應穩定’的強烈預期而小幅下跌,甚至持續在低位徘徊。”
接著,我拋出了計劃中第二步,也是最陰險的一步。
“在釋放和平信號的同時,我會讓塔卡,通過他遍布各個部落的卡亞情報網,去不露痕跡地散布一個謠言。”我用手指在地圖上的鉆石礦位置畫了一個圈,“就說,戴維的礦區,在最近的勘探中,發現了一條新的、儲量驚人、品質極高的富礦脈。這個消息,要像風一樣,吹遍整個地區,傳到每一個部落商人、每一個走私販子的耳朵里。我們要編造出各種版本,有的說是某個喝醉酒的勘探隊長泄露的,有的說是戴維為了討好法國人獻上的大禮。細節越豐富,來源越多,就越逼真。”
奧馬爾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亮光,他開始捕捉到這盤大棋中的陰謀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