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聽少平說完,心一下子揪緊了。她讓少平趕快去找爹回來,發(fā)生這么大事,沒有大人是解決不了的,那個“二媽”可不講理,她家可吃了這個二媽不少虧。
這時村頭下工鐺鐺聲響起,太陽已西斜,村間地頭喲嗬聲不絕。
孫蘭花暫時也顧不上王滿銀,撩起褲腿就往村里跑。土路坑坑洼洼,她跑得急,好幾次差點絆倒,鞋后跟早就磨掉了,但那奔跑的姿勢在王滿銀眼里就是好看,純天然,無污染。
“嘿嘿”笑兩聲,在蘭花眼里,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再說她那個欺軟怕硬的“二媽”,錘一頓長長記性總是好的,西北錘王豈是浪得虛名。
王滿銀又瞅了瞅地上那捆豬草,咂咂嘴,彎腰背上,慢悠悠地跟在后頭。
這蘭花家的事,以后就是他的事,不說幫著欺負(fù)別人,可也不想讓別人欺負(fù)蘭花家,今天也正好能表現(xiàn)番,讓孫家能改觀對他的看法。
別看孫蘭花一路小跑,但王滿銀腿長,豬草又不重,背著這捆豬草,不近不遠(yuǎn)的能跟上她的速度。
離著孫家窯洞還有老遠(yuǎn),就聽見哭喊聲混著議論聲,跟趕廟會似的熱鬧。
王滿銀隨著孫蘭花背影,隔著十來米距離,也到孫家窯洞的壩下,果然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民,里三層外三層,都伸著脖子往中間瞅。
孫蘭花扒拉著人群,擠了進(jìn)去。在村民們“擠啥”,“哎呦”的混亂中,有人也看見了隨后趕來的王滿銀。
“喲,新女婿上門咧!滿銀,咋就背捆豬草來老丈人家”有認(rèn)識王滿銀的村民當(dāng)下開口調(diào)侃,引得無數(shù)人回頭。
這段時間,王滿銀可是雙水村的新聞人物,大家都稀罕著瞧瞧。
王滿銀面容白凈,又穿得整潔,身材高大挺拔,脖頸間挎著個綠色帆布包。
他在外圍丟下肩上的那捆豬草,拍拍身上草屑,挺了挺腰,目光沉穩(wěn)掃視一圈看來的目光,微笑回應(yīng)。
村民們一陣恍惚,這那是什么“二流子”“逛鬼”,這乍看下,說是公社干部也不為過,至少比村里干部賣相要強(qiáng)。
以前王滿銀可沒這形象,盡管沒有下地勞作,面色白凈,但舉止可是聳肩塌背,擠眉弄眼的猥瑣樣。常年穿在身上的衣服也邋里邋遢,頭發(fā)凌亂,標(biāo)準(zhǔn)“二流子”模樣。
現(xiàn)在,愛干凈是標(biāo)準(zhǔn),舉止有度,自信滿滿,看上去陽光大氣,比這些土包子,強(qiáng)大多,有些大姑娘小媳婦都暗暗心動,有些嫉妒孫家蘭花撿到寶了。跟著現(xiàn)在的王滿銀,餓肚子都樂意。
王滿銀回應(yīng)著好事村民的調(diào)侃,也擠進(jìn)了人群朝里打望。
好家伙。在地上哀嚎的賀鳳英,整個人鼻青臉腫,披頭散發(fā)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在泥土坪地里打滾撒潑,時而捶胸頓足,時而嚎啕大哭,十足無賴潑婦樣,有兩個在家旁勸說的婦女都有些手足無措。
蘭花已跑到弟弟孫少安身邊,眼睛泛紅的拉著他的胳膊,眼里嫌棄的掃過在不遠(yuǎn)處亂彈的二媽,然后低聲安慰著孫少安。
此刻的孫少安,拳頭攥得咯咯響,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
他剛掙幾個拉架的老漢,眼里的火還沒下去,看見誰都像要吃人。
剛才他打二媽賀鳳英可沒留手,在賀鳳英的破口大罵中,氣血上涌,嗷嗷叫著沖上去,握緊拳頭對著她那滿嘴噴糞的嘴就是兩拳,當(dāng)即就打得她滿口是血,鼻子眼淚一把流。
賀鳳英也懵了,沒想到侄子竟敢當(dāng)眾打她,她可是孫少安的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