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雙水村口大石橋一里遠的一個彎角處,在東拉河最窄的河岸處上搭著兩根大樹干,晃晃悠悠地架成個簡易卻透著危險的橋。
外村或者找近道進山的,都從這兒過去,能直直插進雙水村西面的進山道口。
平日里,村里人進出山,不從這里走,走雙水村村口的大石橋,但王滿銀對這熟得不能再熟。踩著這晃晃悠悠的樹干過了河。
過了橋,他從空間里掏出個包斜挎在身上,這才朝著山口走去。
這時候,太陽已經開始往西斜了,把他瘦長的身影拉的老長。
不久后,他站在一個土石巖上,這地兒視野敞亮,往東看,進出山口的路一覽無余;往南瞅,雙水村的炊煙正裊裊升起。
他慢悠悠地坐下來,心里琢磨著,這個點兒,蘭花也該從山里回來了。想著,他摸出支“大前門”,點上。
說起孫蘭花,王滿銀心里頭那感覺,復雜得很。
上輩子,他對婚姻失望透頂。可魂穿到王滿銀身上,到這年代,像蘭花這樣的女娃,那可是男人心里頭的寶貝疙瘩。讓他重拾對婚姻的熱情。
她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老話,實實在在地落到了實處,認準一個男人,就死心塌地,絕不撒手。
王滿銀覺著自己可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就前身那德行,哪配得上蘭花。
但如今他來了,就絕不能讓這傻姑娘失望,就沖蘭花這份實心,也值得他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和她一起挑起生活的重擔。
正想得入神,煙頭都快燒到手指了,他才猛地回過神。
就在這時,下山口的土路上,出現個身影。
只見那人身著補丁摞補丁的褂子,頭發亂蓬蓬、黃巴巴的,沾著好些草屑。褲腿高高卷到膝蓋,露出結實的小腿。單布鞋連后幫都沒了,拖拖搭搭就那么踩在地上。
肩上用纖桿擔著的,一頭是一大捆柴火,另一頭是大捆草料,都堆得跟小山似的,把人夾在中間。
纖桿被壓得“吱吱”直響,估摸著得有百斤往上,壓得她那瘦弱的身軀有些直不起腰。
這不正是蘭花嘛,王滿銀心疼得他喊了一聲,丟掉煙頭,撒腿就跑過去。
蘭花聽到聲音,停下腳步,扭頭一看是王滿銀,臉上頓時有些尷尬。
這個昨天把她摟在懷里,親了她的白凈男人,在她這沒啥光彩的青春里,頭一回讓她嘗到了愛情的滋味,也頭一回讓她瞧見了除了苦哈哈生活以外的光亮。
昨天她暈暈呼呼回了家,跟家里人說了這事兒。
可把她那個老實的爹給氣壞了,當場就摔了旱煙袋,罵她鬼迷心竅,選了個這么不靠譜的男人。
她娘也跟著抹眼淚,數落她沒眼力見,說這“逛鬼”哪是會過日子的人,分明就是個大火坑,咋能嫁給他。
最后還是弟弟孫少安站出來解了圍,不過也沒直接贊成,只說再好好考察考察王滿銀這人咋樣。
可蘭花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管他旁人咋說,不管王滿銀是啥樣,她都鐵了心要嫁給他。她從小就窮慣了,壓根不怕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