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護理書依舊放在茶幾上,蘇晚沒有再碰,但也沒有讓人收走。它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立在兩人之間的玻璃墻上。
傅瑾琛依舊每天三點出現。站姿筆挺,像棵沉默的雪松。他帶來的東西開始變得更具針對性。有時是標注了重點的、關于嬰兒腸絞痛的科普文章打印件,有時是據說不含任何添加劑的、口碑極好的嬰兒潤膚霜。
蘇晚依舊很少回應。只是偶爾,在安安因為脹氣哭鬧時,她會下意識地朝那本攤開在茶幾某頁的書瞥去一眼。然后,更加耐心地、用溫熱的手掌輕輕按摩孩子的小肚子。
直到冬至這天。
清晨就開始陰沉,到了午后,細密的雪粒終于變成了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將世界染成一片純凈的白。
月子中心里暖氣充足,隔絕了外面的嚴寒。蘇晚抱著裹得像個棉花團子的安安,站在落地窗前。安安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小嘴巴微微張著。
“下雪了,安安,這是雪。”蘇晚低聲對孩子說,聲音溫柔。
就在這時,套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傅瑾琛走了進來。他穿著那件慣常的黑色長大衣,肩頭、發梢都落滿了未來得及融化的雪花,晶瑩剔透。冷風隨著他灌入,讓溫暖的室內空氣泛起一絲漣漪。他的臉頰和鼻尖被凍得有些發紅,眼底卻因為這風雪帶來了一絲不同于往常的、鮮活的氣息。
他似乎沒料到蘇晚就站在門邊不遠處的窗前,腳步頓了一下。
蘇晚也回過頭。
四目相對。
他肩頭的雪花正在緩慢融化,深色的大衣布料被洇濕了一片,幾縷黑發濕漉漉地貼在飽滿的額角,水滴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看起來……有些狼狽。與他平日里一絲不茍、高高在上的形象相去甚遠。
蘇晚的目光在他濕透的肩頭和發梢停留了一瞬。懷里安安似乎被這突然闖入的冷意驚到,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
蘇晚空著的那只手,抓起了旁邊沙發背上搭著的一條米白色羊絨毯,那是她平時自己蓋的。她朝著他的方向,遞了過去。
動作并不殷勤,甚至帶著點突兀和生硬。指尖捏著毯子的邊緣,因為用力,指節微微泛白。那遞出的動作,在空中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停頓。
傅瑾琛顯然也愣住了。
他看著那條遞到眼前的、看起來柔軟溫暖的毯子,又抬眼看向她。她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只是唇線抿得有些緊。
他伸出手,去接。
他的手指冰涼,甚至帶著室外殘存的寒氣。在接過毯子的瞬間,他的小指邊緣,不可避免地、極輕地擦過了她捏著毯子的手指關節。
那一小片皮膚,像是被微弱的電流掠過。
蘇晚的手指幾不可察地一顫,迅速松開。
傅瑾琛接毯子的動作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而微微一頓,毯子的一角從他手中滑落,差點整個掉在地上。他反應極快地撈住,手指收緊,將那塊柔軟的織物攥在掌心。
空氣中彌漫開一種奇怪的靜默。只有窗外雪落無聲。
他將毯子拿在手里,并沒有立刻去擦拭頭發或身上的雪水。反而低頭,看著那條毯子。毯子上,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奶香和一點清雅沐浴露的氣息。
這個認知,讓他用毯子擦拭頭發的動作,驟然停頓。他只是拿著它,像拿著什么易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