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回到了我長大的地方——城西那片擁擠、嘈雜、卻充滿煙火氣的城中村??諝饫飶浡澄?、污水和廉價香水混合的復雜氣味,路邊小攤販的叫賣聲、摩托車的轟鳴聲、鄰居大媽的吵架聲,編織成一首熟悉而粗糲的交響曲。這里的“臟亂差”,此刻卻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心。
租房子很簡單。在巷子深處租了個不到二十平的單間,舊家具,公用衛生間,月租六百。放下那個裝著巨款的箱子,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樓下五金店買了把結實的大鎖,把門反鎖了兩道。
然后,我換了身最普通的T恤牛仔褲,出門,走進了附近生意最火爆的“阿強手機維修鋪”。
老板阿強是個三十出頭的胖子,叼著煙,正埋頭修一個碎屏手機??吹轿?,眼睛一亮,帶著點油膩的打量:“喲,美女,修手機?還是買新的?我這……”
“強哥,”我直接打斷他,拉開帆布包,掏出一沓嶄新的百元大鈔,“啪”地拍在布滿油污和焊錫碎屑的玻璃柜臺上?!皫臀肄k三張不記名的電話卡。再要一個針孔攝像頭,最小的,待機時間最長的,能連手機看的。要最好的?!?/p>
阿強嘴里的煙差點掉下來,他看看錢,又看看我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小眼睛里精明閃爍:“妹妹,你這……玩挺大?。俊?/p>
“干不干?”我把錢往他那邊推了推,“不干我找別人。”
“干!當然干!”阿強立刻把錢掃進抽屜,動作麻利得驚人。他轉身在柜臺后面的雜物堆里翻找一陣,拿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偽裝成普通黑色紐扣的小東西,又拿出三張嶄新的SIM卡?!皵z像頭,進口的,磁吸的,貼哪兒都行,超長待機,連個APP就行??ㄒ彩侨碌模判挠??!?/p>
我拿起那個小小的“紐扣”,掂了掂,收進口袋。三張卡裝進一個舊信封。沒再多話,轉身就走。
“喂,妹妹,下次有需要再來啊!”阿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腳步沒停。
回到出租屋,我把那三張卡分別裝進三個最便宜的老年機。一個號碼,我發了一條短信,收件人是林婉柔的私人助理王姐——一個我在蕭家時,曾無意中撞見她偷偷處理林婉柔“私密”事務的中年女人。短信內容很簡短:“王姐,我是念真。聽說你兒子想進那所私立小學?也許我能幫你問問路子。方便的話,下午兩點,城南‘時光’咖啡館見。別讓任何人知道?!?/p>
第二個號碼,我撥通了蕭氏集團總務部一個小主管的電話。電話接通,我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帶著哭腔、驚慌失措又強裝鎮定的語調說:“李主管?我……我是蕭家新來的保姆小芳的妹妹……對,就是那個剛來的。我姐她……她剛才打電話給我,說她在整理林太太書房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個很貴的古董花瓶!她怕死了,不敢跟主家說,讓我幫忙問問……這東西,大概得賠多少錢???她攢了點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李主管為難的聲音:“哎呀,林太太書房的東西?那肯定便宜不了……具體哪個花瓶???長什么樣?”
“……好像是個……青色的,上面有花鳥的……”我胡亂描述著,聲音抖得更厲害。
“青花瓷?我的老天爺!那個可……”李主管的聲音也透出緊張,“這事可麻煩了!林太太最寶貝她那些古董了!這樣,你先別急,我……我幫你偷偷查查資料,看看大概價值,讓你姐心里有個數……千萬別聲張!”
“謝謝李主管!太謝謝您了!您真是好人!”我“感激涕零”地掛了電話。這種“內部消息”,總會有人愿意“幫點小忙”來換取人情。
第三個號碼,我編輯了一條更長的信息,發給了蕭晚晴那個最虛榮、嘴巴也最大的“閨蜜”趙思思。信息里“無意”透露了我被“趕出”蕭家時,蕭晚晴“不小心”潑了我一身紅酒的“委屈”,又“順帶”抱怨了幾句蕭晚晴平時如何“炫耀”她爸爸又給她買了**版包包,而她(趙思思)上次看中的那款卻“剛好缺貨”。
做完這些,我把三個手機都關機,拔掉電池,塞進不同的角落。
接下來幾天,我就像回到了過去打工的日子。白天,我去城中村附近一個連鎖快餐店應聘了小時工,在后廚洗碗。水很燙,油污很重,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腰酸背痛。但每洗掉一個盤子,拿到手里那點微薄的現金,都讓我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