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全名看著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心里也有些不落忍,但他深知此時才是教育兒子的好時機,便說:“當初你只想著賺錢,根本沒把伊家八大碗當回事,也不把做菜當回事,怎么說我不給你機會?當時我說你先跟著我扎扎實實地學個一年半栽,你聽我的話了嗎?”
此話一出,湯洋的頭果然低了下去。湯全名了解兒子,知道他這樣的表現(xiàn),其實對當初的決定還是有些悔意的,正想發(fā)表一番長篇大論,給兒子上上課,讓兒子徹底清醒,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秦小蛾搶了先。
“老湯,你要干什么?沒看見洋洋心里不得勁呢嗎?你不說兩句好話安慰一下,竟拿話刺激他,有你這么當爸爸的嗎?”秦小蛾氣呼呼的:“不賺錢,一家子怎么生活?現(xiàn)在欠了那么一屁股債,你還覺得自己挺能耐是嗎?把自己當榜樣呢?都活到這把年紀了,當了這么多年廚師了,就別說賺大錢了,連個店面也維持不住,我真替你丟人。”
秦小蛾說完還覺得不解氣,找了個凳子坐下來,一件件例數(shù)湯全名罪責。王桂香也不好勸,也勸不住,只得找借口去廚房干活。湯全名知道秦小蛾說的這些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不好反駁。沒想到秦小蛾越說越來勁,聲音也逐漸高上去了。
坐在一旁的湯洋實在聽不下去了,拿起包就往外走,身后傳來媽媽焦急的聲音:“洋洋,你去哪?中午飯吃了嗎?你回家也沒有吃的。”
湯洋心里很難受,但還是本能地站住了,回答了媽媽的話,說吃過飯了,打算回家去,其實湯洋那有心情吃飯,不光午飯沒吃,連早飯也沒吃,他不是從心想跟媽媽撒謊,只是不想讓她太擔心。秦小蛾連忙趕上來安慰了湯洋幾句,湯洋硬擠出一個笑容:“媽,我沒事。你以后不要再那樣說爸爸了,他其實也挺難的。”
秦小蛾看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洋洋,媽知道你爸清高,可不管怎么說,一家子要生活啊,就說現(xiàn)在吧外頭欠著一屁股債,現(xiàn)在房租每月又要漲八百,沒錢你連店都保不住,還說什么其他的?”
湯洋聽了媽媽的話,心里一激靈,他知道家里欠著將近兩萬塊錢的外債,這也是他著急找工作的原因,沒想到房租又漲了,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更加繁難,便說:“媽,我好累,想先回家歇會兒。”
“行,洋洋,那你先回去。”秦小蛾疼惜地摸摸兒子的頭:“那趕緊回吧,別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覺。”
湯洋點點頭,便轉(zhuǎn)身往家走,他走出老遠不經(jīng)意間回頭,只見媽媽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看著他呢,他不是嫌棄媽媽煩,而是不想讓她過多擔心,便加快了腳步,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巷子,拐進了小區(qū),幾乎是飛奔著上了樓,進了家門把自己甩在床上,才感覺松了一口氣。
找工作的這段時間實在太憋屈了,每次都是緊繃著神經(jīng)出門,開著導航信心滿滿地前往目的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地方了,往往大失所望。一般情況下能叫他去面試的,就是那種名不經(jīng)傳的小飯店,工作也簡單得要命,不是煮米線、面條,就是麻辣燙,調(diào)味料現(xiàn)成的,倒在里面一煮一拌就完事了,說白了這樣的工作,是個人都能干,又能學到什么呢?他不愿意干。
還有一種就是孫一明說的那種專做外賣的店,后廚臟得都沒地方下腳,因為訂單多,甚至連菜都不洗,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提前備好餐,不論你曾經(jīng)干過什么,只要你速度夠快,兩三分鐘內(nèi)能出餐,保準要你。這那是做飯,盡是搶命呢!要是之前他可能覺得這樣的工作也沒什么,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看慣了爸爸用心做飯的場景,他實在沒法認同他們的做法。
其次,就是像今天面試的這家大酒店,他們似乎確實想招一個精通做菜的廚師,而他自己又不夠格。
現(xiàn)在家里又欠著那么多外債,媽媽急得什么似的,爸爸雖然表面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其實他知道,爸爸心里也難受的什么似的,在養(yǎng)家與維護伊家八大碗的傳統(tǒng)之間要保持平衡,在這樣快節(jié)奏、經(jīng)濟至上,金錢為上的時代是多么的艱難和不可能。再者說了,從根上說這欠錢還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他怎么能怨爸爸呢?
他本想著找到工作替家里幫補幫補,可沒想到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一點進展都沒有,他躺在床上,越想心里越難受,想找個人訴苦都找不到。對于他來說,最能聊得來的就數(shù)高中同學了,可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考上大學的都去上大學了,嫣然已經(jīng)沒有共同話題了;沒考上的那一部分人,學習差不多有希望的去復習了;有條件出國的也出國了;沒條件的自去打工了,都各去忙各的了,那還有時間跟他閑聊。青青這幾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沒給他打電話,他發(fā)的信息也沒回。
一遍遍翻著他和仇青青的聊天記錄,終于忍不住又給青青發(fā)了條信息,等了好一會兒,對方也沒給回,愣了好長時間便撥了對方的電話,電話通著呢,就是沒人接,只好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扔在一旁,一把扯過被子捂在頭上,眼前一片黑暗,感覺整個世界都遺棄他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違的手機鈴聲終于響了。但湯洋不想動,也許又是打電話叫他面試的吧!他現(xiàn)在不想談任何關于找工作的事。他捂在被子里充斥在黑暗中,就不用去面對活生生的現(xiàn)實,或者說假裝與現(xiàn)實隔絕了,但只要揭開被子,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那些煩心事便一涌而來。
催命似乎的手機接連響了兩三次,他只好將被子拉開一個小縫,將手伸了出去,拿起了手機,一眼便看到電話是仇青青打來的,他便一骨碌爬起來,急忙按了接聽鍵:“青青,你終于肯理我了,這段時間你在忙什么呢?”
湯洋只聽電話對面壓低了聲說:“洋洋,我爸來了,我趁他跟我媽聊天的空,給你打個電話,我爸今天偷看我手機了,知道咱倆還在聯(lián)系,他嘴都氣歪了,還狠狠地批了我一頓。”
“那你怎么想?”湯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