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互讓一步（第1頁）

其實爸爸本來話就少，以往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按理說湯洋早就習慣了。可今天不一樣，他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爸爸了，此時可怕的寂靜時刻，沒準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湯洋恨死自己了，怎么就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他不是直腸子，更何況媽媽還一再叮囑過了，怎么會把事情辦成這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湯洋無論做什么事都異常小心翼翼，生怕出一點錯，所以就用了十二分的心。比如洗肉，在他看來，不就是倒點水，扒拉扒拉就完事了。然而今天他不敢這么做，他盡量依照爸爸平時洗肉的方法，在大盆里倒上冷水，然后把牛肉放進去，用手輕輕揉搓牛肉表面，為的是去除牛肉表面的血水。洗牛肉可是有講究的，力道要適度，如果力量太大，會破壞牛肉的纖維，口感就會受到影響；如果力量太小，血水又驅除不干凈，同樣也會影響肉質和口感。而后用鹽水浸泡去腥，而且在浸泡的時候盡量輕輕攪拌牛肉，讓鹽水能接觸到牛肉的每一個角落，這樣做可以使牛肉更緊實，口感更佳。

湯洋今天的表現，不管是用心的洗肉，還是切肉，湯全名看在眼里，實話實說，他還是很滿意的，如果沒有聽到湯洋在買菜路上說那一番話，他肯定會極力贊揚一番，可現在湯全名根本高興不起來，他沒想到在湯洋心里伊家八大碗那么不值錢，甚至連隔壁麻辣燙店都比不上，巷子口的米粉店都不如。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湯洋把錢看得太重，換句話說，他只想賺錢。

當湯洋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近真實，或者說暴露出他最真實想法的時候，湯全名對未來的期許幾乎就變成了泡影。他自己說不清這種感覺，只覺得心好痛，好似心在滴血，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像湯洋小時候一樣，拿著掃把狠狠抽他一頓？還是讓他對著墻站半天，不給飯吃？或者直接臭罵一頓轟出店去？無論怎么做都解決不了問題啊！

湯全名回頭，只見湯洋正在用刀背輕輕地拍打牛肉，他手上力道不輕不重，速度均勻，刀起刀落之間盡顯專業，可見對于做菜，他打心底還是喜歡的，只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人其實很奇怪，有時候真心喜歡什么，其實自己一開始并不知道。

湯全名看到湯洋這么用心，憋在心中的悶氣終于透出來一些，他安慰自己，湯洋不是說了嗎？經營不下去才會換別的？他又何必跟孩子計較。師父不是說過嗎？學很重要，師父的引導也不容忽視。就好比一塊肉，能不能做出可口的菜，跟廚師有沒有精湛的廚藝，以及牛肉的新鮮程度都有關系。但同樣的肉，不同的廚師做出的菜卻味道大差特差，這也足以證明，外界的力量不容小覷，只要湯洋有心做菜，他做好監督和引導，不怕他成不了好廚師，一旦湯洋成了好廚師，還怕伊家八大碗沒有傳承人嗎？

此時湯洋正準備切牛肉。湯全名不由地脫口而出：“燉煮的肉最好用橫切法，這樣做出的肉才更嫩滑。”

怕爸爸發火，一直小心翼翼的湯洋聽到他這么說，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連忙搜腸刮肚回憶曾經爸爸教給他的切牛肉方法，用最簡短且準確的話，概括了出來：“切牛肉首先要看肉的紋理，一般像炒，燉都適合用橫切法，而做牛肉卷則適合用豎切法。”

湯全名聽了相當滿意，兒子的基本功顯然是過關的，但一想到兒子早上說過的話，心情瞬間一落千丈，到嘴邊的贊揚之辭，便又咽了回去。

這也讓湯洋一頭霧水，爸爸到底生沒生他的氣？如果說生氣了，好像又不像，如果斷定他沒生氣，似乎也不是，他越忐忑不安，就越搶著干活，越怕爸爸因早上的事而怪罪于他，就越全神貫注地做好每一件事。湯洋越用心，湯全名越滿意，心里的不安就減少一分，后廚凝重窒息的空氣也漸漸稀薄了。

轉眼間，秦小蛾和王桂香也來了，秦小蛾在前廳打理，王桂香在后廚協助，她又是極愛說笑的人，所以時不時還會說幾個小笑話，惹得湯洋哈哈大笑，偶爾湯全名也笑一兩聲。湯洋頓覺身心都舒展了，他回過頭偷看，爸爸臉上也變得平和了，他悄悄吐吐舌頭，還好沒惹出大麻煩，或許過不了幾天爸爸就會忘記他說過的話。

看到爸爸心情好了，湯洋的心情也放松了，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他本打算先燒好幾條魚，把紅燒丸子也做出來。但他顧及到外賣剛開通，以前的老顧客還不知道，新顧客還在猶豫觀望之中，所以今天的訂單也許不會太多，還是現做的好，紅繞魚點的最多，這倒幫了他的忙，這道菜看起來復雜，比紅燒牛肉花的時間要少，所以出餐速度一定能跟得上。

令湯洋沒想到的是，店里接到的第一單生意，竟然是外賣訂單，對方點了紅燒黃河鯉魚、清炒時蔬，以及米飯。他相當得意，但又不能表現出來，怕傷了爸爸的自尊心。

媽媽拿單子過來的時候，臉上笑得跟花似的，她還故意神氣地看湯全名一眼，故意提高嗓門，說：“我就說過外賣比店里強，你爸還不信。洋洋，你可得把菜做好吃了，出餐速度也提上去了，讓你爸看看，咱們也不光會耍嘴皮子。”

湯全名此時正在備其他的菜，聽到秦小蛾的話，他不知道說什么，便閉口不言。秦小蛾看了一眼湯全名便出去了，臨走還強調：“洋洋，你一定注意出餐速度。”

湯洋答應了一聲，便開火做魚、炒菜。他戴著白得鮮亮的圍裙，手持鍋鏟，儼然一位有著好幾年經驗的資深廚師，掌鍋顛勺不在話下。

等湯洋做好菜，王桂香以最快的速度打了包，交到騎手手上的時候，湯洋開心地笑了，他心里暗想，怎么忙不過來？人家平臺給的出餐時間很足夠呀！他馬上意識到那是因為訂單少，訂單一多，指不定要怎么忙呢？明天后天，就不能這么干了，得提前備好餐。

第一個訂單被快遞員拿走后不久，店里也漸漸上人了，外賣訂單也隔一段時間來一兩個，后廚內霧氣縈繞，香味四溢，跟湯洋想的一樣，湯全名沉浸在做菜的快樂中，連他早上說的那些話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