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蛾朝后廚喊:“老湯,你能行嗎?”
“老張,你安生坐著,飯一會就得。”湯全名聲音從后廚傳來,很洪亮,完全不像剛生過病,住過院的人。
老張便笑著應了一聲,等了一會又說:“跑車累,三天不吃你們這口,轉方向盤都沒力氣。”
正在后廚備菜的湯全名聽了老張的話,氣提起來了,他殺魚切肉,掌鍋掂勺,似乎又找回了曾經在后廚駕輕就熟,游刃有余的暢快感,壞心情一掃而光。
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做菜的酣暢淋漓中,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唱,內心升騰起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幸福感。那一刻,他便下定決心,從此以后只做有品質的菜,無論秦小蛾怎么鬧,他不會、也不可能再松口了。
當湯全名端著最后一道菜走出后廚,看到老張一臉滿足地吃飯的樣子,他的決心便更大了。老張吃完了飯,滿意地走了。
湯全名便琢磨著如何跟秦小蛾說關外賣的事,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合適的說辭。他從后廚轉到前廳,從前廳跑到街上,轉了一大圈,仍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到店里腦子里立馬浮現出他在后廚方寸大亂的那幾天,過得有多么煎熬,便一咬牙一跺腳,索性直接說了算了,有那么幾次幾乎話都要脫口而出了,可看到秦小蛾按著計算器算賬的興奮勁,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轉眼夜幕降臨,秦小蛾催促著關了店早點回去歇著,明天又是一場‘惡仗’要打。湯全名本想在路上跟秦小蛾好好談談,可等他出店門的時候,王桂香和秦小蛾早走得沒影了,好像秦小蛾故意為了躲著他,怕他說出‘關外賣’的事一樣。
天幕上星光燦爛,湯全名踏著如水的月光,迎著習習的涼風,如此美妙動人的月夜,他無心欣賞。心里的千頭萬緒纏繞糾結在一起,好似理不亂的亂麻一般,他想回家直接跟秦小蛾攤牌,一方面又不知道如何面對。
他明白如果不說,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他都將要在痛苦的熬煎中度過,更何況,如果按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不光自己每天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連師父的教誨,店里的規矩都統統拋在腦后了。他不僅對不起師父,也對不起師哥孫富貴,那他還是個人嗎?
如果說了秦小蛾又怎么想?她的堅持本沒有錯呀!她只不過是想讓這個家過得好一些,想著法子多賺一點錢,這有什么錯嘛?
一段并不長的路,湯全名走了很久很久。當他跨進小區,仰頭看到從他們家窗戶上透出來的暖黃色的燈光時,心里更加糾結,下午剛樹立起的決心開始動搖。是啊,洋洋長大了,雖說他現在到了會賺錢的年紀了,現在做什么不需要文化知識,他又沒考上大學,短時間內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更何況他還指望著他接管這個店呢!他能同意嗎?
可就像秦小蛾說的,買房子,娶媳婦那樣不需要花錢?今天聽秦小蛾算賬,開通外賣的這幾天分明比先前多賺了一倍,這收入確實可觀,可話說回來,人活著就只是為了錢嗎?想到這里湯全名心一下子明朗了,就好像他剛剛才領悟到這個道理一樣,事實上他一直都秉持著這個觀點,并不斷把這個觀念灌輸給身邊的人。
他邁著堅實的步子,往家走,一進家門,客廳黑呼呼的,推開臥室門,傳來輕微的鼾聲,他知道秦小蛾睡著了,便躡手躡腳上了床,躺下睡了。
湯全名照例天蒙蒙亮就起了床,登上人力三輪車買菜,搬菜,洗肉,切肉,在廚房忙著做著這一天的準備工作。
他已經打算好了,只要秦小蛾一來到店里就跟他說關外賣的事,如果她不同意,他其實他也沒想好,要怎么辦?如果她不同意,他也不可能發狠,或者是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但無論怎樣?這一次他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一向不太關心秦小蛾啥時候來上班的湯全名,這一天在后廚留心聽著前廳的一舉一動,當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進了店,他放下手中正在切的肉,跑到了前廳,果然只見秦小蛾和王桂香一前一后走了進來,他深吸一口氣,說:“小蛾,我跟你商量點事。”
秦小蛾故作輕松地說:“老湯,什么事呀!你等我把衛生打掃完。”說著便拿起拖把拖地。
湯全名明白秦小蛾就是為了躲著他,他走到秦小蛾身邊:“小蛾,咱們把外賣關了吧!你知道我”
湯全名還沒說完,就被秦小蛾打斷了:“什么?關外賣?湯全名,咱們的生意剛好一點點,你你怎么能?”秦小蛾氣得臉都紅了,摔下拖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管說破天,我都不可能同意,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湯全名急得來回打轉:“小蛾,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秦小蛾逼近湯全名:“我有什么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洋洋,為了能讓咱們的日子過得好一點,我有什么錯?你告訴我,我哪里做錯了?”
湯全名一屁股蹲在地上,點上煙狠命抽了一口,嗆得他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半晌才緩過神,他感覺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因為嗆到了流下的淚,還是他真的傷心了。
“你倒是說話呀!你不是理直氣壯嗎?怎么不說話了?”秦小蛾在一旁質問。
湯全名長嘆一聲:“小蛾,我還是那句話,賺錢是重要,可你總不希望我后半輩子都在痛苦煎熬中度過吧!”
秦小蛾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塌了下去,似乎一下子矮了半截。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前廳靜得出奇,只有煙霧繚繞而上,就在這時候放在收銀臺上的手機叮嚀叮嚀響了好幾下,打破了可怕的沉默。
秦小蛾站起來想拿手機,卻故意賭氣沒有動。在后廚忙著擇菜的王桂香聽到前廳沒聲音了,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忙忙地趕到前廳,只見湯全名蹲在地上抽煙,而秦小蛾背對著湯全名坐在凳子上像是在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