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振翅,其速超越思感,瞬息間已遠離那片七彩祥云,于無盡虛空中穿梭。他那龐大如山脈的身軀在飛行中逐漸收斂光華,化作一身著幽暗羽袍、面容古樸冷峻的道人模樣,唯有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依舊殘留著一絲方才的漠然與……一絲極淡的疑慮。
對于云逸這等渺小生靈,他本該如同拂去微塵般忘卻。洪荒萬靈,生滅輪回,于他這等自開天辟地便存在的大能眼中,早已司空見慣。即便是紫霄宮聽道者的身份,也并非多么稀奇,此番前往紫霄宮者如過江之鯽,其中不乏跟腳奇特、福緣深厚之輩。
然而,方才那名人族修士,卻讓他古井無波的心境,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
“云逸……”鯤鵬于虛空中駐足,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在空寂的虛空中并未傳播,卻引動了周遭法則的細微共鳴。
他回想起那縷純正的紫霄宮請柬道韻,做不得假,確是道祖所發。但一個修為僅僅煉氣化神的人族,何德何能,竟可入道祖之眼,得此機緣?人族誕生不過萬余載,孱弱不堪,氣運未顯,在此刻的洪荒舞臺上,尚是微不足道的角色。
此為其一疑。
其二,便是那修士自身。其金丹品階,竟是罕見的九轉之境!根基之渾厚,氣韻之圓滿,放在任何先天種族或上古遺脈中,都堪稱頂尖。一個人族,如何能鑄就此等道基?除非身負驚天傳承,或是……另有奇遇。
最讓鯤鵬在意的是第三點——當他目光掃過那云逸時,竟隱隱感到一絲“滯澀”。并非那修士有意抵抗,而是其命格軌跡,仿佛籠罩在一層無形的迷霧之中,難以窺探清晰。以他鯤鵬之能,推演天機,洞察跟腳,本是尋常。可對那云逸,他的神念探去,卻如石沉大海,算不出其前世今生,算不出其師承來歷,甚至連其未來的因果線都顯得模糊不清,充滿了變數。
“天機蒙蔽?”鯤鵬眼中幽光一閃。這種情況,并非沒有先例。某些身負大氣運、或與重大因果牽連者,亦或是被更強大存在刻意遮掩者,都可能出現此種情況。
“莫非是某位故人轉世?或是……天道變數?”鯤鵬心念微動,決定仔細推算一番。他雖不喜過多沾染因果,但此事關乎紫霄宮,關乎道祖,更關乎一個他看不透的“異數”,由不得他不謹慎。
他于虛空中盤膝坐下,周身道韻流轉,引動冥冥中的命運長河。剎那間,他仿佛超脫于時空之外,眼前浮現出無數交織的因果之線,代表著洪荒眾生的命運軌跡。他以云逸之名、之貌、之氣息為引,神識如同最精密的羅盤,探向那屬于云逸的因果節點。
然而——
就在他的神識即將觸及那核心節點的剎那,一股無形的、柔韌卻堅定的“壁障”悄然浮現!這壁障并非人為設置,更像是一種……“不存在”?或者說,是命運長河本身在此處出現了“斷流”與“模糊”!
他的推演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團無法著力的混沌,所有的線索、所有的軌跡,到了云逸這里,都變得支離破碎,前后矛盾,難以組成有效的命理圖譜。他只能隱約看到一些碎片:一片不屬于洪荒認知的奇異景象(模糊的現代都市殘影?),一道冰冷浩瀚的注視(墟?),一絲微弱的星辰共鳴(星隕佩?),以及一片深邃的、連他都感到些許心悸的規則傷痕景象(源自骨片及接觸?)……
這些碎片毫無邏輯地交織在一起,根本無法拼湊出合理的跟腳。
鯤鵬眉頭微皺,加大了推算力度。周身羽袍無風自動,浩瀚法力攪動虛空,試圖強行撥開那層迷霧。但越是用力,那反噬之力便越是詭異,并非剛猛的沖擊,而是一種如同陷入泥沼般的“消融”感,仿佛他投入的力量,都被那“不存在”的迷霧悄然吞噬、化解了。
“古怪……”鯤鵬緩緩收回了神識,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以他之能,竟無法推算一個化神小修的根腳!這簡直匪夷所思!
“非圣人手段,卻勝似圣人遮掩……此子身上,有大秘密。”鯤鵬得出了結論。這秘密,或許連那云逸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
他站起身,望向紫霄宮的方向,目光深邃。
“看來,此番紫霄宮聽道,倒多了個有趣的‘變數’。”鯤鵬低聲自語。他不再試圖強行推算,那毫無意義,反而可能引動未知的反噬。既然此子與道祖有關,身上又籠罩著如此多的謎團,那便靜觀其變。
或許,在紫霄宮中,能看出些端倪。
或許,此子未來的軌跡,會與這洪荒大勢,產生某種意想不到的交集。
鯤鵬將“云逸”這個名字,以及那無法推算的“異數”之感,暫且記于心中。隨即,他身形再次模糊,化作一道幽光,繼續朝著紫霄宮而去,速度更快了幾分。
而遠在數百萬里之外,正駕馭遁光飛行的云逸,對此毫無察覺。他并不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更不知道一位洪荒頂級大能因他而產生了疑慮,并進行了一次失敗的天機推演。
他只是隱隱覺得,自遭遇鯤鵬之后,那冥冥中來自“墟”的注視,似乎……更加專注了?仿佛“墟”也察覺到了鯤鵬的窺探,并對這次“意外接觸”的結果,進行了更詳細的“記錄”。
前路,因鯤鵬之疑,而變得更加莫測。
紫霄宮這場大戲,尚未開幕,暗流已然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