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花的花瓣在識海中化開,效果遠超云逸的預期。那清涼甘洌的泉流并非粗暴地擴張他的神識范圍,而是以一種極其精妙的方式,洗滌、凝練著他神魂的本質。意識的“分辨率”被大幅提升,思維的運轉速度更快,對自身真氣、乃至對外界靈氣流動的感知,都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先前因規則反噬和“墟之低語”帶來的神魂震蕩與隱痛,在這股力量的滋養下迅速平復,甚至變得比受傷前更加凝實、堅韌。就仿佛一塊粗礪的鐵胚,經過了一次精心的鍛打,去除了雜質,結構變得更加緊密。
在這種神魂清明的狀態下,之前與“墟”那短暫而恐怖的意念接觸,每一個細節都如同被高清還原,在他腦海中反復呈現。那冰冷的質詢,那絕對的邏輯,那如同對待異常數據般的處理方式……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不甘被如此“定義”和“觀察”的意念,卻如同火星,在凝神花的助燃下,開始閃爍。
被動承受質詢,小心翼翼地偽裝,如同實驗鼠般在劃定的范圍內“生存”……這真的是他唯一的出路嗎?
“墟”基于邏輯和規則行事。那么,邏輯本身,是否也能成為與之對話的武器?哪怕只是極其微小的一次試探?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他想要主動與“墟”溝通!不是回應質詢,而是……反問!
他要問——“你是誰?”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如同野草般瘋長,難以抑制。他知道這極其危險,很可能觸怒那冰冷的存在,引來滅頂之災。但強烈的探索欲和一種來自異世靈魂的、對“絕對權威”的本能挑戰欲,推動著他。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他的意念再次觸及“墟”的契機。僅僅在腦海中想象是沒用的,他需要一種“媒介”,一種能引起“墟”注意的行為。
他想到了那塊骨片,那塊曾引來過“墟”的注視,并在規則反噬時產生微妙干擾的遺跡殘片。
深吸一口氣,云逸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神魂在凝神花殘余藥力的加持下,處于一種高度凝聚而敏銳的狀態。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塊灰白色的骨片,將其平放在掌心。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注入真氣激活符文,那太過直接,目的性太強,可能被視為“挑釁”或“破解規則”的嘗試。他采取了一種更迂回、更側重于“信息交互”的方式。
他集中精神,將自身那縷被凝神花淬煉過的、更加精純的神識,如同最纖細的絲線,緩緩探向骨片。他不是要激發其中的力量,而是試圖去“閱讀”那些殘缺符文本身所承載的、超越能量層面的“信息”——它們的結構,它們的韻律,它們所代表的某種古老的“知識”或“規則片段”。
這是一種極其精微的操作,對神識的控制力要求極高。他的神識絲線小心翼翼地纏繞上那些冰冷的紋路,不去觸動其內在的能量,只是如同盲人閱讀盲文般,細細感知著每一道刻痕的走向、深淺、以及它們組合在一起時,所自然散發出的那種蒼涼、古老而又玄奧的“意蘊”。
這個過程緩慢而耗神。時間一點點流逝,云逸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仿佛在解讀一本用未知語言書寫的、殘破不堪的古籍,每一個“字符”都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
就在他的神識沉浸在這種獨特的“閱讀”中,逐漸捕捉到一絲與當前洪荒天地規則似是而非、卻又隱隱同源的古老韻律時——
熟悉的感覺,再次降臨。
無形無質,冰冷浩瀚。那片意識的虛無再次將他籠罩。
【檢測到個體‘云逸’對‘未知紀元信息載體’進行非標準解析行為。行為動機?】
“墟”的意念再次傳來,依舊是那般機械冰冷,但這一次,似乎少了一絲之前的“質詢”意味,多了一絲……純粹的“記錄”與“觀察”?
云逸的心臟猛地收緊,但他早有準備。凝神花的效果讓他在這巨大的壓力下,依舊能保持思維的清晰和反應的迅捷。
他沒有立刻回答關于動機的問題,而是凝聚起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的精神力量,將那個盤旋在他心頭已久的問題,化作一道清晰而堅定的意念,反向傳遞了出去!
【個體:云逸。接收到信息。基于信息交互原則,發出詢問:你的身份?定義?你,是什么?】
這道意念,不再像上次那樣微弱而充滿試探,反而帶著一種經過凝神花淬煉后的凝實與……平靜的質疑。他沒有使用敬語,沒有表現出恐懼(盡管內心依舊戰栗),只是以一種近乎純粹的邏輯探討的姿態,發出了反問。
他在賭!賭“墟”的絕對邏輯性,賭這種基于“信息交互原則”的反問,本身也是一種可以被處理的“數據”,而非必然引發抹殺的“攻擊”!
當他的意念傳遞出去的瞬間,那籠罩意識的虛無,猛地一滯!
如果說之前的“墟”給人的感覺是如同星河般永恒運轉、冰冷無情的精密機械,那么在這一刻,這臺機械的某個運算核心,似乎遇到了一個……未曾預設過的指令?或者說,一個底層權限之外的訪問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