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巾上的涼意,輕輕蹭過安安汗濕的鬢角。
小丫頭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細白的額頭上沁著一層薄汗,睫毛上還掛著點臟東西,像只剛淋過雨的小奶貓。
“頭發都打綹了。”
她低聲說,將安安頰邊的碎發別到耳后,安安往厲鄞川懷里縮了縮,小手還抓著他的胳膊。
游樂場的音樂還在繼續,旋轉木馬的彩燈轉成模糊的虹圈。
黎薇抬眼時,恰好看見不遠處幾個舉著相機的人影在調試鏡頭。
“我們該回去了,安安。”
“再玩會兒嘛。”安安的小奶音拖著尾音,眼睛還黏在不遠處的碰碰車上。
“爸爸剛才說陪我玩碰碰車。”
厲鄞川正低頭替女兒理著歪掉的發帶,聞言抬眼,落在黎薇身上。
“明天再來?”他看向黎薇,眼神里帶著點征詢,失憶后的他總這樣,凡事習慣看她的臉色。
黎薇喉間輕澀。
她想起江黛云上周在電話里的叮囑,聲音壓得極低:
“媒體多,你現在的樣子……不能被認出來。”
厲家的人要是知道他還活著,且失了憶,誰也猜不透會掀起什么風浪。
她指尖摩挲著安安的發頂,軟聲哄道:“明天媽媽帶草莓蛋糕來,我們去公園喂鴿子,好不好?”
安安扁了扁嘴,卻還是懂事地應了:“那要兩份草莓蛋糕。”
“好。”黎薇笑著應下,接過厲鄞川手里的小背包。
他很自然地將安安架回肩頭,小丫頭立刻忘了不快,揪著他的頭發咯咯笑,粉色棉花糖的糖絲還粘上了他的襯衫領口。
車剛駛出游樂場的停車場,后座就沒了聲響。
黎薇從后視鏡里看,安安歪在厲鄞川懷里,小腦袋抵著他的鎖骨,呼吸勻勻的。
厲鄞川也閉著眼,頭靠著車窗,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側臉的輪廓在午后的光里柔和得不像話。
他睡著時倒少了些孩子氣的茫然,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當年那個倨傲男人的影子,只是少了鋒銳,多了層易碎的溫軟。
黎薇的目光慢慢移到安安臉上。小丫頭的睡顏透著瓷白,鼻尖翹翹的,眼窩比尋常孩子略深些,此刻睫毛垂著,竟顯出幾分異域的輪廓來。
不是典型的亞洲孩童模樣,倒像……混了些別的血統。
腦子驀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