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
陳建華放下話筒,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積壓在胸中的濁氣。
到此為止。
不是退縮,而是各司其職。
國家的歸國家,工廠的歸工廠。
他走到臉盆架前,用冰冷的濕毛巾用力擦了把臉,冰涼的感覺刺激著皮膚,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鏡子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還帶著疲憊和傷痕,但眼神已經重新變得專注而銳利,將昨夜的血火與地下的黑暗暫時封存心底。
他換下那身染血破損的軍便服,重新穿上了一套洗得發白但熨燙平整的中山裝!
這是他作為廠長的戰袍。
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廊里已經能聽到早班工人陸續進廠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空氣中似乎隱約飄來了食堂早餐的饅頭香氣。
生活仍在繼續,工廠還要運轉。
杜輝頂著一對黑眼圈,急匆匆地跑來匯報:
“廠長,您怎么不多休息會兒?廠門口還有軍區的人守著,說是雷將軍的命令,你看……”
“讓他們執行命令,廠內的事情,我們自己來。”
陳建華擺擺手,腳步不停地向車間走去:
“老杜,通知各車間主任、技術骨干,半小時后到大會議室開會。”
“另外,讓供銷科的老馬立刻把我辦公桌上那份關于洛一牌罐頭擴大生產及市場推廣的方案復印下發。”
杜輝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昨夜那般驚濤駭浪,廠長這就……要開始抓生產了?
陳建華停下腳步,看向他,目光沉靜而有力:
“怎么?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咱們的當務之急,是把生產搞上去,把產品賣出去,把工人的工資獎金發到位,這才是硬道理!”
他的話仿佛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杜輝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是,廠長,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