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暗暗松了口氣,但沒有停下。他繼續放出大約一米多長的繩子,確保磁鐵能沉到更下方的網胃底部。然后,他將繩子的另一端,牢牢地拴在了牛角上。
“好了,磁鐵放進去了。”王滿銀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現在灌油。”
王連喜趕緊拿過一個長把的漏斗,王滿江幫忙穩住牛頭。王滿銀舀起溫熱的清油,慢慢通過漏斗灌進牛嘴里。
那牛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晃了晃腦袋,但被固定著,也只能被動地吞咽著。
灌下去差不多大半盆油,王滿銀才擺手示意停下。
“滿石叔,找幾塊磚頭或者舊木板來,把牛的前腿這邊墊高些。”王滿銀又指揮道。
等把牛的前軀墊高,形成一個前高后低的坡度,整個“治療”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王滿銀看著在槽頭里半趴著、因為前軀被墊高而姿勢有些別扭的大青牛,對眾人說:“行了,讓它就這么待著,別打擾它。磁鐵得在里頭留至少二十多個小時。成不成,明天這時候就見分曉了。”
王滿倉看著這一通折騰,又看看那頭依舊蔫蔫的牛,將信將疑地問:“這就……完事了?它這就能好?”
“沒那么快,”王滿銀搖搖頭,“不過要是對癥,幾個時辰后它可能就有點精神,肯嚼點草了。大家伙都累了一宿,先回去歇歇吧,留個人在這兒看著點就成。”
王滿江和王連喜確實是累癱了,渾身又是泥又是汗。王滿倉安排了一個民兵后生留下照看,便招呼著眾人先散了。
王滿銀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新窯。窯里冷鍋冷灶,但他心里卻揣著一團火,和衣倒在炕上,腦子里反復回想著操作的每一個細節,確認沒有疏漏,才迷迷糊糊睡去。
這一覺睡得不踏實,天剛大亮,他就爬了起來,胡亂啃了口冷饃,又匆匆趕往牲口棚。
替換著看守的后生正坐在棚口打盹,見王滿銀來了,忙站起身:“滿銀哥,你來了。這牛……好像沒啥變化啊?”
王滿銀走近槽頭,仔細打量著大青牛。牛的眼睛依舊半閉著,但似乎不像昨天那樣完全無神了。
他伸手摸了摸牛的鼻鏡,還是干,但好像沒那么龜裂了。最關鍵的是,他注意到槽里昨天放的幾把干草,似乎有被舌頭卷過、觸碰的痕跡。
“你夜里聽見它反芻沒?或者嚼草的聲音?”王滿銀問。
后生搖搖頭:“沒太注意,好像……后半夜聽見它喉嚨里有點動靜,咕嚕咕嚕的,不像之前光喘粗氣了。”
王滿銀心里有了點底。他沒打擾牛,只是悄悄把幾把更鮮嫩一點的青草放在它嘴邊。
到了下午,消息就在罐子村悄悄傳開了。不少好奇的社員假裝路過牲口棚,都要伸脖子往里瞅一眼。
“聽說了沒?王滿銀給那病牛肚子里下了塊吸鐵石!”
“啥?吸鐵石?那不是胡鬧嘛!”
“誰說不是呢!王支書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我看那牛還是那樣,蔫蔫的,夠嗆!”
王滿銀不管這些議論,下午他又去看了兩次。一次比一次驚喜。下午太陽偏西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那大青牛竟然微微側過頭,用舌頭卷起一小撮青草,在嘴里緩慢地咀嚼起來!雖然動作還很無力,但這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強壓住心里的激動,沒有聲張。
等到第二天凌晨,距離投放磁鐵差不多二十多個小時了。
王滿銀、王滿倉、王滿江、王連喜,還有聞訊趕來的王滿石老漢,都聚在了牲口棚里。氣氛比昨天更加緊張,所有人都知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的時候到了。
馬燈的光線下,大青牛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不少,眼睛睜開了,雖然還趴著,但腦袋能抬起來一些了。槽里的青草被吃掉了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