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也不講究,各自尋了塊木頭疙瘩或者磚頭墊子,靠著墻壁或木料堆坐了下來。
劉正民又掏出那包“大前門”煙,給大家散了一圈。孫少安接過煙,卻沒心思抽,捏在手里,低著頭,用腳一下下碾著地上的碎土塊。
還沒等劉正民開口,窯洞口光線一暗,蘭香和少平端著個粗陶水壺和幾個杯子進來了。蘭香小聲說:“姐夫,正民哥,喝點水。”
王滿銀看見他倆,臉上露出點笑模樣,習慣性地從他那件中山裝的上衣口袋里摸出幾顆水果硬糖,塞到蘭香和少平手里:“拿去,甜甜嘴。”
孫玉厚老漢見狀,也習慣性地念叨:“滿銀,可不能這么慣著娃娃,這今年糖都沒斷過趟,怕甜過頭了……”話是這么說,語氣里卻沒什么責備的意思。
蘭香和少平攥著糖,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互相看了一眼,飛快地跑出去了。
等兩個孩子腳步聲遠了,窯洞里重新安靜下來。
劉正民深吸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率先打破了沉默:“滿銀,你剛才那番話,是把他們架在火上了。可……他們畢竟是地區的領導,手里有權,咱這么硬頂,萬一……”
王滿銀這回把耳朵上的煙取下來,就著劉正民遞過來的火柴點著了,咂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正民,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剛才那番話,不是我要沖,是他們做得不地道。而且他們比咱更怕事情鬧大。為啥?理虧!”
他看了看悶頭不語的孫少安,又看了看一臉愁容的孫玉厚,聲音壓低了些,卻更清晰了:“叔,少安,你們把心放肚子里,他們那套‘摘桃子’的把戲,見不得光。咱這技術好不好,豬長得壯不壯,村里人都長著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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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以用那些聽不懂的詞兒唬人,可說破大去,也改變不了這法子確實管用的事實。”
孫玉厚老漢搓了搓臉“民可不敢與官斗,何況這么大的官……。”
“叔,現在不是舊社會,咱們都翻身做主人了”王滿銀滿不在乎的說“再說我們也不是和他們斗,我們只是提提自己的要求,讓他們吃相別太難看,無視我們的付出……。”
“那你說的要往省報、國家日報寫信……”孫少安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帶著血絲,還有一絲后怕,“姐夫,那能行嗎?會不會惹禍?”
“本來計劃好的往地區日報寫,”王滿銀看向劉正民。
劉正民尷尬的笑了笑,地區干部下來后,他和孫少安就成了背景板,透明人,這個美好的想法早打消怠盡了。
王滿銀轉過頭朝孫少安笑了笑,彈了彈煙灰:“現在這喜報寫不寫,兩說。但這話得讓他們聽見。這叫‘麻稈打狼——兩頭怕’。
他們比咱們更怕事情鬧大。我們真把材料寄到省報、國報去,他們那點心思,還能藏住?
讓上面知道他們下來不是扶持基層,而是搶功勞、打壓積極性。這名聲傳出去,哪個基層還愿意搞創新?他們臉上無光,仕途也得受影響。到時候,仕途上怕是要留個黑疤。”
他又頓了頓,看著劉正民:“正民你在政府內工作,更該明白,有些事,他們顧忌更多。
這事他們不占理,鬧大了,首先倒霉的是那個副局長,還有那個武組長,黃組長。所以,他們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敢明著把咱怎么樣,暗地里也得掂量掂量,現在,他們要么如實上報,要么和我們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