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黃土高原染成了金紅色。王滿銀推著自行車,和蘭花并肩走出了院壩,準備送蘭花雙水村。
兩人眼神中的偶爾對視,充滿無限深情,車輪碾過土路面,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這一刻王滿銀不想騎自行車,只想陪著她慢慢走。
蘭花手里拎著個布兜,里面裝了兩斤白面,這段時間,孫玉厚老漢和孫少安兩父子掏窯洞怕是拼了命,一刻不得閑。
好說歹說裝了兩斤白面讓蘭花帶回去給她“大”還有少安補一?,別累趴下了。
這段時間,蘭花經(jīng)常下午從雙水村走路到罐子村,來收拾新窯洞,她臉上帶著疲憊,卻掩不住眼里的亮光。
從院壩出來,一直推著車走到罐子村外土路上,王滿銀還沒有要騎車的意思。
她時不時偷偷瞄一眼身旁的男人,很是困惑。
正準備開口詢問時,王滿銀忽然開口:“蘭花,這段時日,你天天兩頭跑,罐子村、雙水村,十幾里地呢?!?/p>
蘭花抿嘴笑了笑:“走路慣了,不礙事。再說……是給咱自個兒窯洞忙活,心里暢快,不覺得累。”
王滿銀停下腳步,單腳支地,扭頭看她:“我教你騎車子吧?往后你來去也便當些。”
蘭花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臉都漲紅了:“呀!快別胡說!我哪是能學車的人?摔了碰了不說,叫人看見,還不笑掉大牙?再說,這都是公家干部、有文化的人騎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頭也垂了下去,手指絞著那個布兜。在她看來,自行車是頂金貴的東西,只有識字、有工作的人才配騎。
她一個村里苯女子,連學堂門都沒進過,咋能學的會這個?
王滿銀看著她那副自卑的模樣,心里又酸又軟。他不由分說,把自行車往路邊一推,支好:
“啥干部不干部,讀書不讀書?車是給人騎的,不是給身份騎的。我說你能學,你就能學。你聰明著呢!”
“滿銀哥……”蘭花急得跺腳,眼睛慌里慌張地四下瞅,生怕被人看見,“這咋行?我真學不會……快走吧,天快黑了?!?/p>
“怕啥?”王滿銀語氣固執(zhí),卻帶著鼓勵,“這路上沒啥人。你看,這車座我給你放低些,腳能夠著地,摔不了。來,你先推著走兩步,找找感覺?!?/p>
蘭花拗不過他,又見他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心里那份隱藏的渴望悄悄冒了頭。她猶豫著,手指怯生生地搭上了冰涼的車把。
王滿銀在旁邊虛扶著后座:“對,就這樣推著走??矗€(wěn)當著哩?!?/p>
黃土路面不算平整,自行車推起來微微顛簸。蘭花緊張得手心冒汗,但推了幾步,發(fā)現(xiàn)車子并沒想象中那么難控制。
“好,現(xiàn)在試“溜車”,“單腳蹬地滑行”,也就是一只腳踩腳踏板。另一只腳蹬一下,然后抬起來貼在車架上。讓車滑行,重點是滑行車把不晃。
王滿銀先做了個滑行示范,蘭花看明白了才讓她練習,他在旁也,保駕護航。
左腳踩穩(wěn)腳踏板,右腳在地上蹬著走?!蓖鯘M銀耐心地指導,“對,就這樣……身子放松,別繃那么緊,車把抓穩(wěn)就行?!?/p>
蘭花依言照做,左腳踩上腳蹬,右腳一下一下地蹬著地,車子歪歪扭扭地向前滑行。王滿銀穩(wěn)穩(wěn)地扶著后座,跟著小跑。
“眼睛看前面,別看轱轆!對!穩(wěn)??!”
就在這時,對面坡上傳來吆喝牲口的聲音,一個老漢趕著毛驢車慢悠悠過來。蘭花頓時慌了神,車把一歪,就要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