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翻開賬單,上面密密麻麻羅列著各種檢查費、手術費、材料費、藥費、床位費……
最下面一行,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那是他全部的錢。
銀行卡里僅剩的、從千碧瑩那里榨取的、從柳如蘭那里騙來的、小心翼翼藏著的所有積蓄。
就在昨天,昏迷中被護士翻找證件時發現,已經一分不差地劃扣充作了醫療費。
他盯著那個歸零的數字,又看了看這間簡陋到極致的病房角落,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荒謬感涌上喉頭。
這就是他拼盡一切,用那“無所不能”的夢境能力攫取來的“財富”的歸宿?
用來支付這一身被仇家打出來的傷痛,躺在這連護工都懶得看一眼的破床上?
更深的寒意,比身體的疼痛更刺骨,從脊椎骨縫里一絲絲滲出來。
能力呢?
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集中精神,試圖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將自己的意識延伸出去,去感知隔壁床病人的夢境,或者哪怕只是門口護士的情緒波動……
沒有。
什么都沒有。
識海里一片死寂。曾經如臂使指、如水流淌的奇異力量,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如同被徹底焚毀后的焦土廢墟。
他拼命凝聚意念,試圖再次進入那種玄妙的狀態,回應他的卻只有太陽穴處一陣尖銳的刺痛,如同鋼針狠狠扎入,疼得他眼前發黑,幾乎再次昏厥過去。
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的后背。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不是暫時的反噬…是徹底的…消失了?
他賴以翻盤、賴以掌控他人、賴以在泥潭里掙扎向上的唯一依仗…沒了?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粗魯地推開。
一個穿著皺巴巴護工服、滿臉不耐煩的中年女人端著一個塑料盆走了進來,盆里是渾濁的消毒水。
她看都沒看陳默一眼,徑直走到他的床邊,動作粗魯地掀開他蓋著的薄被。
“醒了?醒了就自己翻個身!擦背!”
護工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帶著濃濃的倦怠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嘖,看著年紀輕輕,仇家倒是不少,打得真夠狠的。躺好了別動!晦氣!”
冰涼的、帶著刺鼻消毒水味的毛巾,毫無預兆地、重重地擦過他背上淤青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