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把煙擱在桌沿,翻開那疊方案,手指點著上面:“咱不搞老式木楔榨,那玩意兒落后,出油也少。我和知青們交流過,用鐵鑄的螺旋榨油機(jī),效率高。這是草圖,”
他翻到一頁,上面用鋼筆和尺子畫著個簡單的機(jī)器輪廓,旁邊標(biāo)注著尺寸,“機(jī)械的,力氣大,壓得透。
知青們測算過,照咱本地土法,一百斤大豆也就出十二三斤油,還費力,用這機(jī)器,保底能提到十五斤,手藝熟了,十七斤也有指望。而且效率高幾倍……。”
“十五斤?”王滿江眼睛瞪了瞪,“能多出兩三斤油?那可不是小數(shù)目!”
“機(jī)器是死的,人是活的,火候、蒸炒、軋坯,都有講究,這些章程里都寫明了。知青們有文化,一但弄清了原理,就事半功倍”王滿銀又翻了幾頁,上面列著工序和要點,
“關(guān)鍵是豆坯要軋得勻,蒸炒要拿準(zhǔn)‘手捏成團(tuán),松手即散’的火候。這些活計,知青們肯學(xué),也懂得借鑒,也能摸得規(guī)律,形成固定流程模式。”
陳江華這時插話了,他手指在算盤上撥弄了兩下,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按滿銀說的出油率算,咱要是能從各大隊收上來豆子,榨出油交供銷社,刨去豆子本錢、機(jī)器折舊、人工煤火,還是有賺頭的。就是這頭一杠子——買機(jī)器的錢,不是小數(shù)。”
王滿倉彈了彈煙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顯得很沉穩(wěn):“錢的事,不用擔(dān)心,現(xiàn)在公社比我們還上心,這榨油坊和瓦罐窯一樣,也算是公社直管的集體副業(yè)。”
他臉上露出點精明又自得的笑,“咱這是給公社解決知青安置老大難題,還能給供銷社增加油料供應(yīng),兩頭得好處的事,白主任他精明著哩,不舍得放手的。”
他大手一揮,仿佛事情已經(jīng)定了:“明天,我就揣著這章程去公社。白主任只怕催著我趕快上馬……。
只要批文一下來,滿銀,你就帶上兩個懂行的知青,還有江華,去黃原!找機(jī)械廠,照咱們這圖樣,把機(jī)器訂下來。要快,趕在天冷前把攤子支起來!其他原料啥的,我來解決,公社糧站到時也會眼熱這大豆油,讓他們拿大豆來換,嘿嘿!”
王滿銀點點頭:“成。原西機(jī)械廠做的有些毛,這榨油機(jī)只能去黃原機(jī)械廠做,我托人打聽過,有cr12鋼,可不是縣機(jī)械廠20號鋼可比的。去了把咱們的要求和圖紙跟他們工程師說透就行。”
正事說得差不多了,窯里的氣氛松弛下來。王滿江又卷了根煙,嘬得滋滋響。王滿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開口道:“對了,支書,大隊長,明天我得去趟雙水村。”
“雙水村?田福堂又尋你啥事?”王滿倉問。
“還是知青的事。”王滿銀笑了笑,“福堂叔看見咱村知青安生,還能幫著搞副業(yè),眼熱了。他們村那些知青,鬧著想搞點啥,又找不著門路,跟村里干部也擰著。福堂叔讓我過去,給潑煩潑煩(指點指點),看看能不能也尋個出路。”
王滿倉一聽,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在窯洞里嗡嗡回響:“這個田福堂!以前開會,就屬他能說,講起學(xué)大寨頭頭是道。如今看見實實在在的瓦罐換糧、能現(xiàn)錢過手,他也坐不住嘍!
讓他急急也好!你去,該說的說,咱罐子村的經(jīng)驗,也不是藏私的東西。不過,”他收起笑容,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可不能給我們樹個競爭對手,幫歸幫,也要心里有數(shù)。”
王滿江也咧著嘴笑:“還得讓田支書頭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