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爬到半空,暖烘烘照在罐子村的土路上,但刮的風(fēng)還帶著絲絲寒意。王滿銀騎著自行車,身上背著帆布包,車后座捆著田福軍帶給田福堂的煙酒,鈴鐺“叮鈴”響著拐進(jìn)罐子村口。
幾個婆姨,老反正坐在村口老槐樹底下的石磙子邊上納鞋底,嘮嗑。
娃娃們在旁邊土窩里耍泥巴。見他回來,都抬起了頭。
“滿銀回來啦?”快嘴的王二嬸先開了腔,手里的針在頭皮上蹭了蹭,“這趟去省城考察副業(yè),時日不短哩,瞅你這樣兒!有收獲?”
王滿銀單腳支地,停下車子,笑呵呵地從兜里摸出幾顆水果糖,撒給圍上來,眼巴巴瞅著他的娃娃們,這才回應(yīng):“二嬸子,考察嘛,就得細(xì)發(fā)點,走馬觀花能看出個啥?”
另一個婆姨湊近些,壓低聲音問:“咋樣?有門路沒?除了瓦罐窯,還能干啥來錢的行當(dāng)?”
“門路嘛,倒是踅摸了幾條,”王滿銀笑得很真誠,話卻留了三分,“等我跟滿倉支書、滿江大隊長匯報了,合計合計再說。省城大著呢,任何事得看明白了才能動。”
“真有門路?”扛著鋤頭從坡上下來的后生湊過來,“能給咱村添點進(jìn)項不?”
“急啥,回頭跟支書、大隊長合計著來。還得上村大會……。”王滿銀拍了拍車座,“先讓我回家歇口氣,蘭花還等著呢。”
他推著車往前走,村民們跟在旁邊問東問西,眼里滿是佩服——這王滿銀以前看著不靠譜,現(xiàn)在當(dāng)了村干部,敢闖敢跑,瓦罐窯、堆肥場都搞得有聲有色,村里日子眼見著強了,大伙打心底里信他。
“還是滿銀腦子活,敢闖!”有人感嘆。
推著自行車上了自家院壩,還沒站穩(wěn),就聽見“吱呀”一聲,舊窯門開了。
蘭花系著圍裙,挺著肚子,手里還拿著個喂雞的破瓢,探出身來。一眼看見他,眼睛瞬間亮了,驚呼一聲:“滿銀?!”
她下意識就想跑過來,王滿銀趕緊把車一支,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去,扶住她胳膊:“哎喲我的婆姨哎!你慢著點!慢著點!瞅瞅你這身子!小心腳下”
他的目光落在蘭花隆起的腹部,心里又軟又熱,一段時日沒見,想念得緊。
蘭花也顧不得害羞,就著他的手站定,仰頭看著他風(fēng)塵仆仆的臉,眼眶有點紅,伸手就去拍打他肩頭、后背的塵土:“你可算回來了,路上累著了吧,……這一趟,我心空著哩!你也恓惶了……”
“這事急不來……。”王滿銀任由她拍打,享受著這婆姨的體貼,嘿嘿笑著,順勢牽住她的手,“走,進(jìn)窯里說,外頭風(fēng)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