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急不來……?!蓖鯘M銀任由她拍打,享受著這婆姨的體貼,嘿嘿笑著,順勢牽住她的手,“走,進窯里說,外頭風大?!?/p>
蘭花被他牽著,小心地邁過門檻,進了新窯。新窯里光線亮堂,泥墻刮得平整,炕上鋪著新縫的粗布褥子。
一進去,蘭花把他按在炕沿上,就忙活開了。不顧王滿銀勸阻,挺著肚子去灶臺邊舀了盆熱水,浸濕了毛巾擰干,遞給他:“快,擦把臉,看這一頭的灰。”又轉身從溫水瓶里倒了碗開水,放在炕桌上,“喝口水,緩一緩?!?/p>
王滿銀接過熱毛巾,胡亂在臉上擦了幾把,溫熱的濕氣驅散了旅途的疲憊。他坐在炕沿上,看著蘭花忙前忙后,心里那股離家的空落瞬間被填得滿滿的。
他拉過蘭花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別忙了,坐下,讓我好好看看。咱娃娃乖不?沒鬧你吧?”
蘭花臉上泛起紅暈,摸了摸肚子:“乖著呢,就是能吃,餓得快?!彼吭谕鯘M銀身上,這才細細問起他這趟少安的事“少安考得咋樣?怎沒和一起回來?”
王滿銀往炕里挪了挪,讓她靠得舒服些,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少安爭氣……,一考就考上了!西北農學院,三百六十五分,全省第三名!現在可是大學生了”
蘭花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圓,手緊緊抓住王滿銀的胳膊:“真……真的?少安……考上了?”
“那還能有假?”王滿銀笑道,“三百六十五分!考試第三名!通知書、津貼本本都拿到手了!往后就是國家的人了,月月有津貼,吃公家糧!”
蘭花的嘴巴張了張,想說什么,卻沒發出聲音,眼淚毫無預兆地就滾了下來。她趕緊用袖子去擦,可越擦越多,肩膀微微抽動著。
那是高興的,也是心酸的。她想起娘家這些年受的窮,想起弟弟少安為了念書吃的苦,想起爹媽愁苦的臉……如今,少安總算出息了!
“好了,好了,這是喜事,哭個啥?”王滿銀攬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自己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我……我是高興……”蘭花哽咽著,“我大我媽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該咋歡喜哩……滿銀,多虧了你,要不是你……”
“哎,自家人不說這話?!蓖鯘M銀拍拍她,“少安自己爭氣。”
蘭花用力點頭,抹干凈眼淚,猛地站起來:“我這就去做飯!搟你愛吃的面,臥倆雞蛋。吃了飯咱就去雙水村,立馬告訴我大我媽去!他們肯定等心焦了!”她說著就要往舊窯的灶房走,腳步都比平時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