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沒急著接話,他走到炕桌邊,用手指點了點那張名單:“滿倉哥,住處的事,我想法子。
找幾個人,這兩天就把挨著知青點那幾孔廢窯,舊窯拾掇出來,那些窯我去看了,拱頂無大面積裂縫,瓦罐廠有不少廢瓦,可以用上修補。
盤炕的土坯先從瓦罐廠那邊挪點,窗戶用雜木先頂頂。盡量不占隊里的工料。”
王滿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小子不錯,考慮的比我們周道……。”
“不周道不行,”王滿銀笑了笑,“知青來了后,早點安頓下來,早點能干活。咱那新瓦罐窯,就等著人手呢。滿倉哥,你還別不信,有文化的知青可不是我們只有蠻力的村漢比的上的……。”
提到瓦罐窯,王滿倉臉色緩和了些:“那倒是……可這以后口糧?”
“口糧更得靠他們自己掙了,”王滿銀語氣篤定,“新窯一開,出的瓦罐多了,換回來的錢和糧食自然就多。
他們只要有文化、肯下力,公社敢松口,掙出口糧不算難事。就怕……”他頓了頓,“咱還像別村那樣,把他們當負擔,光讓干地里的重活,那就真成了賠錢貨了。”
王滿倉沉吟著,吧嗒了兩口旱煙:“理是這么個理……可具體咋弄?這幫娃娃,細皮嫩肉的,瓦罐窯的活計也不是一天兩天能上手的。”
“慢慢教嘛,”王滿銀道,“汪宇、鐘悅他們不是帶出來了?讓他們先帶著。知青里頭有文化的,學東西快。再說了,也不一定都進瓦罐窯,有那心思活絡的,說不定還能給咱琢磨點新營生。”
“新營生?”王滿倉抬起眼皮。
“我也只是個想頭,”王滿銀沒把話說滿,“等人都來了,摸摸底再說。反正,不能讓他們閑著,也不能光指望他們下地。得把他們肚里那點墨水,用在能給村里添進項的地方。”
王滿倉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行,住處的事,就依你。拾掇舊窯需要啥,你跟會計支應一聲。知青來了,你也多費心,這又多這么多嘴,我心里沒底。”
“這事交給我。”王滿銀應承下來。
從村委窯洞出來,日頭已經升得老高,暖烘烘地照在身上。
王滿銀沒再去拐溝工地,那邊有王滿石盯著,牲口出不了岔子。
他背著手,慢慢踱向村西頭那幾孔準備安置知青的舊窯,心里已經開始盤算需要找哪些人手,材料從哪里來。
王滿銀從拐溝那邊的幾孔廢窯往回走。土坡陡,他走得慢,腳下的碎石子滾下去,在溝底撞出細碎的響。
廢窯在半坡上,窯門塌了半邊,窗欞子朽得只剩幾根木茬,里面積著厚厚的土,墻角結著白霜。
他剛才在里頭轉了轉,窯頂沒大裂,盤算著先把窯面的刮糊一層,再拾掇拾掇地面,整整門臉,費不了多大事,瓦罐廠有現成的材料。
轉過一道山坡坎,就見知青們下工了,嘻嘻哈哈往知青點走。
蘇成走在頭里,手里拎著個豁口的搪瓷缸,鐘悅跟在旁邊,兩人說著什么,后面跟著汪宇幾個,都低著頭,腳步有些沉,想是累了一天。
“蘇成,鐘悅。……”王滿銀喊了一聲。
幾人抬起頭,見是他,腳步放慢了些。蘇成咧嘴笑了笑:“王哥,這是從哪兒來?”
“看了看坡上那幾孔廢窯。”王滿銀走過去,拍了拍沾在褲腿上的土,“過些日子不是要來八個知青?我尋思著把那幾孔窯拾掇出來,讓他們住。”
鐘悅停下腳,望著廢窯的方向,眉頭動了動。去年他們來的時候,住的也是廢窯改的,四面漏風,很不得勁,后面知青自個兒修?幾次才算住安穩。“那幾孔窯……怕是得好好拾掇。”
“可不是咋地。”汪宇接了話,聲音有點悶,“我剛來那會兒,住進去,墻皮掉得厲害,夏天悶,冬天冷,睡不著一個好覺……。。”
蘇成也嘆了口氣:“誰不是呢。那幾口廢窯可不得花些氣力,不然,怕要鬧騰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