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的前一天。日頭懶洋洋地掛在天上,有氣無力地照著罐子村白皚皚的雪地。
村東頭瓦罐窯的老窯終于熄了火,最后一車瓦盆陶罐被公社供銷社的驢車“吱吱呀呀”地拉走了。
空氣中還彌漫著柴火和窯土的味兒,但一年的忙碌算是畫上了句號。王滿倉支書站在窯口,吆喝了一聲:“封窯!放假!都回家拾掇拾掇,準(zhǔn)備過年咧!”
窯上的人們嘻嘻哈哈地散了,王滿銀也揣著手,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家走。
院壩里,蘭花正拿著小笤帚掃窯門口的雪,見他回來,抬頭笑了笑:“封窯了?”
“嗯,封了,能歇到正月十五了。”王滿銀應(yīng)著,跺了跺腳上的雪,掀開厚布門簾進(jìn)了窯。窯里暖烘烘的,炕燒得正好。
下午,日頭偏西,院壩外傳來一陣年輕人的說笑聲。簾子一挑,五個知青全涌了進(jìn)來,帶進(jìn)一股冷冽的寒氣。
“滿銀哥,蘭花嫂子!今天來這打個秋風(fēng)”
打頭的劉高峰嗓門亮堂,將手里提著的一袋白面揚(yáng)了揚(yáng):“下午沒事,我們過來串個門子!晚上一起吃白面餅子……。”
“快炕上坐,暖和暖和!”蘭花忙放下手里的針線,笑著招呼。
王滿銀順手接過那袋差不多有五斤重的白面,哈哈一笑,“行,我出蘿卜,白菜”
趙琪和鐘悅兩個女知青挨著蘭花坐在炕沿上,因?yàn)橥鯘M銀的關(guān)系,她們和蘭花走的勤,三人很快就聊起了針線和孩子的事。
蘇成、汪宇、劉高峰三個男知青則圍著王滿銀,坐在板凳上、炕沿邊,喝著開水,說著閑話。
汪宇搓著手,鼻子尖還凍得通紅,興奮地說:“滿銀哥,上午我回去時,在村后頭轉(zhuǎn)了一圈,你猜我看見啥了?雪地里一溜清晰的兔子腳印!恁大!”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看樣子不止一只,肥著呢!要不咱們現(xiàn)在去后山攆兔子吧?碰碰運(yùn)氣,要是能逮著一只,今晚還能添個肉菜”
劉高峰一聽就來了勁:“真的?去!必須去!在屋里無聊,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蘇成推了推眼鏡,顯得穩(wěn)重些:“雪這么厚,能攆上嗎?別空跑一趟。”
王滿銀往炕沿一坐,摸出煙盒:“兔子精著呢,哪那么好捉?不過今天雪厚,說不定能成”嘴上這么說,眼里卻帶了點(diǎn)興頭。
蘭花在一旁納鞋底,抬頭笑道:“去吧,注意別摔著。我和趙琪、鐘悅在家烙點(diǎn)白面餅子,就等你們捉兔子回來下鍋。”
說走就走。王滿銀找了把舊镢頭,劉高峰揣了把柴刀,汪宇拎著個麻袋,蘇成把彈弓別在腰上,四個漢子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浩浩蕩蕩往后山去了。
雪后的山峁靜悄悄的,腳踩下去“咯吱咯吱”響,驚得幾只麻雀撲棱棱飛起來。
汪宇在頭前帶路,指著雪地上一串小巧的腳印:“看,就在這兒!這兔子不小,腳印比拳頭還寬點(diǎn)!”
王滿銀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是只老兔子,跑不快,但心眼多。咱分兩路,我和高峰從左邊繞,你倆往右邊堵,慢慢往溝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