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在田福軍家炕上醒來時,太陽光柱已經從木格窗欞斜射進來,照得滿炕亮堂,灰塵在光里打著旋兒。
他腦子還有些發慒,喉嚨干得冒火。昨晚上和田福軍聊得深,還有那瓶五糧液的后勁兒十足,加上前一天早上五點就坐驢車送蘭花到醫院待產住院,又陪做檢查,又安頓下丈母娘的陪床,一天的乏累,這一覺可不睡得死沉。
他剛撐著炕席坐起身,窯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條縫,田曉霞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小腦袋探了進來,烏溜溜的眼珠一轉,看見他坐起來了,立刻歡快的蹦跶進來。
“滿銀哥,你醒啦!日頭都曬屁股嘍!你個村干部還睡懶覺!我爸,媽早就出門上班去嘍!”
她嗓門清亮,帶著孩子氣的促狹,幾步跑到炕沿邊,小手扒著炕沿,踮起腳尖就去搖王滿銀的胳膊,想把他那點殘存的睡意徹底搖散。
王滿銀被她晃得哭笑不得,腦子也算徹底清醒,他咧嘴笑了笑,聲音還有些沙啞:“曉霞啊……啥時辰了?”
“都九點多了,”田曉霞見他徹底清醒,小跑到角落,給王滿銀倒了一杯溫水來,“先喝水,潤潤喉嚨”
王滿銀順勢接過溫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然后長吁一口氣,好受多了,稱贊著懂事兒的曉霞。
田曉霞傲嬌的接過水杯說“快穿衣服,我給你打水洗臉,我媽說了,可得侍候好你這個大爺……。”她說著,自己都整笑了。
王滿銀伸了個懶腰,就在炕邊找衣服褲子,一身骨頭還咔咔響。
田曉霞利索地轉身從墻邊的臉盆架上端來搪瓷盆,又從暖水瓶里給他兌了溫水,遞過一條半新的毛巾,“快擦把臉,去堂屋吃早餐!”
王滿銀穿衣下炕,接過毛巾,走到洗臉盆前開始擰水洗臉,溫水敷在臉上,精神才算振作起來。
田曉霞像個勤快的小管家,跟在他身后轉悠。
外間灶房里,田曉晨正坐在小凳上看書,見王滿銀出來,放下書站起身:“滿銀哥,你到堂屋坐,媽給你留了飯在鍋里溫著。”
說著走到灶臺邊,揭開木頭鍋蓋,端出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兩個白面饃,一小碟咸菜疙瘩,還有一個煮雞蛋。
“你爸媽……咋沒叫我?”王滿銀有些過意不去,在堂屋門口接過早餐進屋,邊走邊問。
田曉霞搶著說:“我大說讓你多睡會兒,看你累的!我媽也說了,醫院里有她照應,蘭花嫂子那邊讓你放心!”
王滿銀心里一暖,沒再說什么,坐下來大口吃著早飯。小米粥熬得粘稠,饃饃暄軟,就著脆生生的咸菜,胃里頓時舒坦了。
吃完,他讓田曉霞找了個舊布兜,把剩下那瓶沒開封的五糧液裝好,拎著就出了門。
日頭已經升得老高,曬得地上發燙。王滿銀順著街路往縣醫院走,路邊的電線桿上貼著標語,偶爾有自行車駛過,鈴鐺“叮鈴”響。
他打算先去醫院看看蘭花,下午再去好友劉正民家,晚上正好跟他把這瓶酒解決了,往后幾天也能借住在正民那兒,方便照顧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