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還要記著這份情!”孫老漢的腳釘在了地上,半響沒動,風(fēng)刮過他鬢角的白發(fā),露出額頭深深的抬頭紋。
眼中泛著淚花,仿佛泄了一口氣,嘆道“要還,一定得還……?!?/p>
他這輩子,一直苦過來的,生活的沉重,他就靠一口氣撐著,再難也沒向人伸過手。
現(xiàn)在兒子這么說,再想著一家老小在窯里轉(zhuǎn)個身都碰胳膊時的光景,他也無可奈何的低頭,終要面對現(xiàn)實。
“我知道!”孫少安的聲音透著股硬氣。
孫老漢不敢看兒子的眼睛,他扭著頭,看見院壩上自己老伴在擔(dān)憂的看向他。
他抹了把臉,哽咽著喊了一嗓子“他娘,去給司機師傅打碗水……?!焙巴昃屯侠瓩C那邊走。少安也跟了過去。
“”姐夫有路子,具體沒細說。反正這些夠打門窗和家具了。”少安小聲的跟父親解釋。
同時渾身火熱起來,他太渴望家里能再掏一口窯洞,不缺地方,不缺勞力,就缺這門窗的木料。
從父京把田家坳的老窯洞給了二爸結(jié)婚后,一家就像流浪狗一樣在村里東寄西惶,后來還是金波家里借了一口窯洞讓他家安生到,在現(xiàn)在這個地方苦挖一口窯洞。
但此后,再沒能力去掏另一口窯了。如今看到希望,整個人都有些暈呼叫。他真想大笑或大哭一場,一泄心中郁氣。但現(xiàn)在他得穩(wěn)重。
司機喝了孫母端來的涼開水,抹抹嘴:“老叔,你這女婿能耐??!公社木材廠的廠長親自批的條子,緊著好料給!這松木做門窗,經(jīng)得起風(fēng)吹日曬。榆木打柜子箱子,最實在不過!”
他嗓門大,這話清清楚楚傳進了周圍看熱鬧的人的耳朵里。
人群里頓時“嗡”地一聲炸開了鍋。都擁掠著上前摸看,雙水村里,好多年沒這大手筆了,村里人就算做門窗家俱,都得偷摸著攢木料,攢個幾年十幾年,湊合著用唄,誰能用這么好的方料,錢燒包的呦!
拖拉機的聲音也驚動了在村委開會的村干部。支書田福堂帶著幾個村委過來瞧瞧什么個情況。
孫玉亭拖沓著半截鞋子,也跟了過來,他驚奇的看見。裝木材的拖拉機,停在他哥的院壩下面。
“少安!這……這是哪來的木料?”孫玉亭湊到孫少安身邊,扒著車幫,手指在松木上劃來劃去,臉上充滿羨慕“乖乖!這松木,做門框結(jié)實著哩!還有這榆木,紋路多細!”
少安咧嘴笑:“二爸,是滿銀托公社的關(guān)系弄的,給咱家也捎買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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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滿銀?”孫玉亭眼睛瞪得更大,“那二流子還有這能耐?這木料可是稀罕物,沒公社批條,門兒都沒有!”
他咂著嘴,繞著木料轉(zhuǎn)了兩圈,“你們可不敢犯錯誤,這可不老少錢啊,你家再掏一口窯也用不了這多?”他有些語無倫次。
“那些榆木準備給蘭花打嫁妝……”少安好笑的看著二爸那副杞人憂天的模樣。自豪的回答,這么多木料能做全套家具還有多,到時姐出嫁時,怕風(fēng)光的不行。
“呀,給蘭花打嫁妝?”孫玉亭下巴都驚掉了“這,糟蹋好木料啊,她個女娃不值當(dāng)……”他轉(zhuǎn)頭看向哥。
“哥,蘭花嫁過去,打個木箱裝幾件衣服就就得了,那用的這么多好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