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孫母聽見動靜,撩起圍裙擦著手從窯洞里出來。她先看到王滿銀滿頭大汗的樣子,又瞥見老頭子手里的麥乳精,心里明白了幾分。
“嚷嚷甚哩嚷嚷,”孫母白了孫玉厚一眼,轉身從窗臺上端起一碗涼開水,遞給王滿銀,
“滿銀,先喝口水,坐下歇歇腳?!彼噶酥搁T口那個樹墩子做的小凳。
王滿銀將麥乳精又塞回孫玉厚手中,接孫母遞來的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干,用袖子抹了把嘴,這才笑著對孫玉厚說:
“叔,您別急,聽我說。這不是我花錢買的,是我那同學,縣農技站的劉正民送的。
他謝我幫他弄那個垛堆肥實驗,眼看要出成績了,心里高興,就硬塞給我些東西,除了這麥乳精,還有點白面、玉米面啥的?!?/p>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少平和蘭香:“我這么大個人了,喝這玩意兒不是浪費?就想著咱奶奶年紀大了,得養一養,少平、蘭香正長身子,喝點這個補補。娃娃們讀書費腦子哩?!?/p>
孫母一聽,臉上立刻堆滿了笑,越看王滿銀越順眼:“哎呀,滿銀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快坐著,坐著!”她推了王滿銀一把,讓他坐在小凳上。
少平和蘭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王滿銀,又偷偷瞄父親的臉。
孫玉厚手里捏著那罐麥乳精,放下不是,拿著也不是,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但依舊板著:“那……那也不能這么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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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見氣氛緩和了,趕緊拉著母親進窯洞幫忙做飯。少平和蘭香小心翼翼地從父親手里接過麥乳精和玉米面,寶貝似的捧進窯洞里去了。
王滿銀看著兩個娃娃的背影,笑了笑,又從那個洗得發白的挎包里掏出兩支帶橡皮頭的鉛筆和兩個嶄新的寫字本,揚了揚手:“少平!蘭香!看姐夫給你們帶啥了?”
兩個娃娃立刻像小燕子一樣飛跑回來,接過鉛筆和本子,高興得臉都紅了。王滿銀又像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摸出幾顆水果糖,塞進他們手里:“去,洗蚯蚓去,洗完了再吃糖?!?/p>
“謝謝姐夫!”兩人脆生生地喊著,這“姐夫”喊得真心實意,他們嘵得家里這段日子過的比以前有盼頭多了。
當然,這一聲“姐夫”叫得王滿銀心里像喝了蜜,他得意地撓了撓頭。
孫少安收拾完豬草也走過來,蹲在父親身邊。王滿銀又抽出煙,給孫少安也遞了一根。三個男人就坐在窯洞門口,默默地抽著煙。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黃土地上。遠處的山峁漸漸模糊起來。
孫玉厚猛吸了幾口煙,把煙屁股在鞋底上摁滅,清了清嗓子,眼睛看著遠處,像是隨口問:“滿銀啊,往后……有啥打算沒?如果還像以前不著調,我是不可能將蘭花嫁給你的?!?/p>
王滿銀坐直了些,神色也嚴肅起來,他又垂下了頭,聲音有些悶“叔,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我兩歲時,我“大”去世,祖父就將我媽趕到村頭居住。我媽含辛茹苦把我養到十九歲時,也撒手人寰,從那以后,世上再無至親之人。
有段日子,我經常坐在窯洞門口,等他們來接我,就像小的時候一樣。直到我下地干活吃不了那份苦,只好去公社和縣城討生活。
直到那時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父母給我吃的飯是免費的,父母的愛是不圖回報的。其他的每一餐,都要付出代價。
哪有什么歲月安好,不過是有人替我背負風雨。那時我以為,父母在時,尚有來處,父母去后,人生只剩歸途。
直到我遇到蘭花,她讓我有了心安的感覺,
現在我跟您說。我以后不再瞎逛,就安安心心在罐子村上工。我現在正給自家掏新窯哩,等把窯體挖出個大概模樣,就請石匠來箍窯口,叫木匠來打門窗。都得弄妥當了?!?/p>
他看了一眼在灶臺邊忙碌的蘭花的身影,聲音低沉了些:“我跟蘭花的事……我想著,等秋收后,糧食進倉,手頭也寬裕點,就請我們村支書王滿倉當媒人,正式上門來提親。該備的禮我都備好,聘金您說個數,一二百塊我能拿出來。不能委屈了蘭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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