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里徹底靜了,只有窗外知了不知疲倦的嘶鳴。知青們的眼睛亮了,一個戴眼鏡的男知青站起來問:“王干部,我們也想搞副業(yè),可村里說我們的方案不行,您說,咋才能像罐子村那樣干成事?”他緊緊盯著王滿銀。
“搞副業(yè)不是一拍腦袋就行的,你們有想法,有動力,但村里也怕你們搞砸。”王滿銀說得很干脆,“所以今天我來,和村干部們說了,支持知青,不是只口頭說說,要搞副業(yè),也不是把擔(dān)子全撂給你們知青。村里得擔(dān)更大的責(zé)任!”
他伸出指頭,一條條地說:“你們知青,長處在這兒——”他點點自己的腦袋,“出主意,學(xué)技術(shù),找門路,把外頭的新鮮東西引進來。這是‘文化賦能’,是‘技術(shù)補充’。”
“而村里,”他看向田福堂和金俊山他們,“要干什么?要給你們搭臺子!要幫你們把想法落地!要跑公社爭取支持,要調(diào)配土地、人力,要解決原料、銷路!最關(guān)鍵的是,萬一事情沒成,失敗了,這責(zé)任,得村里來扛!不能怪到你們頭上!只有這樣,你們才敢放開手腳去干!”
“嘩——”掌聲響了起來,先是劉軍,接著是所有知青!他們使勁拍著手,臉上泛著紅光,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苗。這話說到了他們心坎里,給了他們最需要的底氣和承諾。
田福堂、金俊山、金俊武面面相覷,王滿銀這話,等于把村里的責(zé)任釘死了。但看著知青們激動起來的樣子,他們忽然覺得,或許這才是真正能把事情辦成的法子。
接著王滿銀和知青們就知青和村干部之間的認知矛盾,一一訴說,也再次強調(diào),村里是有責(zé)任確保副業(yè)生產(chǎn)和知青管理的雙穩(wěn)定。
知青們情緒有些激動,插隊后壓抑的生產(chǎn)生活,讓他們痛苦不堪,現(xiàn)王干部這些掏心窩的話如何不讓他們感動,手掌都拍紅了。
趁著掌聲歇息的空當(dāng),劉軍迫不及待地從懷里掏出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雙手遞給王滿銀:“王干部,這是我們之前琢磨的,想種遠志和甘草的方案!您給看看,到底行不行?罐子村知青說,你是懂行的……。”
王滿銀接過來,就著窗口的光,一頁頁仔細地看著。
田福堂有些皺眉,沒想到知青這么迫不及待,也這么不給他們村干部面子,同時也想起王滿銀曾說過,知青是一群有抱負,有理想的熱血青年。
窯里又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看著他的表情。王滿銀看得很慢,眉頭時而微蹙,時而展開。
良久,他合上那疊紙,抬頭看向劉軍和其他知青,語氣溫和但直截了當(dāng):
“想法是好的。想為村里增收,也想發(fā)揮你們的技術(shù),路子選得對。”
知青們臉上剛露出喜色,王滿銀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心里一沉:
“但這份方案,確實有很多問題。不光是村干部覺得不行,恐怕稍微有點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看了,都會覺得……不太靠譜。”
“啊?”劉軍臉漲紅了,“王干部,我們……我可是曾參加過藥材公司的勞動的,看過那些種植技術(shù)資料,這些種植技術(shù)我都爛熟于胸!”
“資料是資料,土地是土地。”王滿銀拿起那疊紙,指著上面,“我隨便說幾點,你們聽聽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聲音不高,卻句句砸在實處:“先說選地。你們選了村南那塊低洼的黏土地,說平整,好管理。但遠志和甘草,最喜歡的是向陽、排水好的砂質(zhì)土。黏土容易積水,咱們這兒夏天暴雨說來就來,苗子種下去,雨季一來,根就爛了。老農(nóng)種這類藥材,寧可選坡地、砂地,也不會選洼地黏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