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歷八月底,秋老虎正兇,日頭跟個火球似的懸在天上,曬得罐子村西頭的黃土坡直冒煙,腳一踩能燙出個印子。
那幾孔廢棄多年的瓦窯窯廠,經(jīng)一個多月的折騰,終于顯出些模樣來——最小的那口塌了進(jìn)門窯口的饅頭窯,用來做實驗窯,仔細(xì)修?好了,全用青磚補得齊整,磚縫里的灰漿還泛著白;
窯頂漏雨的窟窿被黃泥摻了麥秸糊得嚴(yán)實,上面壓著層碎瓦片,倒像是給老窯戴了頂新帽。
王滿銀蹲在窯口,拿衣袖擦了把汗,背后早濕透,擰一把能滴出水來。
他瞇著眼打量這新修繕的窯,頭發(fā)眉毛間落滿黃塵。
旁邊,知青蘇成和趙全程老漢也陪同半蹲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解說著。神情間全是興奮。
“這饅頭窯,底徑四米光景,窯內(nèi)高兩米出頭。”蘇成往窯里探了探身子,聲音被熱浪烘得有些發(fā)飄,他如數(shù)家珍。
“燒些碗瓢之類的小件,一窯能燒兩三百;要是壇子瓦罐,也能燒七八十到百十個;大水缸那樣的大家伙,頂天二三十。”
趙全程老漢吧嗒著沒裝煙的煙袋鍋子,接過話茬:“知青娃比我們還心細(xì),窯里壁子全抹了耐火泥,平展展的,燒起來不裂縫。
火膛那幾塊磚,全換了新的耐火磚,經(jīng)燒。煙道、窯門,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風(fēng)路走得通。”
王滿銀滿意地點頭,伸手拍了拍新補的窯臉,磚面硬邦邦的。“你們學(xué)得到是快,手上活計也不賴”他由衷的稱贊,反正比他這種眼高手低的人要強。
這時窯里探出個腦袋,臉上沾著黑灰,手里舉著瓦刀,正是汪宇。“滿銀!再瞅瞅!”
他嗓門亮,“最后這道窯門坎,補得周正不?嘿,我這手藝,算半個瓦工了吧,以后回城去,修砌房子都不怵。”
王滿銀走過去,彎腰用手掌在門坎上抹了一把,平平展展,沒摸著高低。“中!比我是強多了。你學(xué)東西就是快”
汪宇嘿嘿笑,露出兩排白牙:“那是,這瓦刀在我手上跟玩兒似的,賊溜!”
他身后,劉高峰正蹲在地上,用細(xì)沙摻黏土,準(zhǔn)備最后糊一遍窯底,手指在泥里攪來攪去,跟揉面似的。他不緊不慢,心細(xì)的很。
這一個多月,知青們和五個老漢真下了力氣。
蘇成和汪宇還有劉高峰跟著老漢們都學(xué)會泥瓦活,手上磨出的繭子比老繭還厚,晚上睡覺疼得直哼哼,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
鐘悅和趙琪兩個女娃,算配比,做工具,學(xué)拉坯也一點不含糊,拉坯時,就算汗珠滴眼里去,手也紋絲不動,幾個老漢見了都直咂嘴:“城里來的女娃,倒比咱能下苦。”
五個老漢憑著以前老經(jīng)驗,在一旁指點:“煙道得留三分斜,火才能繞窯走一圈”
“火墻砌的時候要里窄外寬,省柴”,嘴里念叨著“窯要三分建,七分燒”,聽得知青們連連點頭,趕緊記在小本子上。
他們還能舉一反三,給出建議,但當(dāng)王滿銀在旁邊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