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展夢妍騎行的道路浸染得深沉。四周的寂靜被展夢妍的車輪聲切割成碎片。
自行車輪碾過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在萬籟俱寂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
展夢妍一路高歌,為給自己壯膽。騎著騎著,展夢妍的聲音越來越緩慢低弱,因為她來到了那個讓人恐怖的地帶——道路兩側的墳塋如沉睡中的巨獸匍匐在枯敗的草叢中。
展夢妍在心中默念:“睡吧睡吧,千萬別醒來……”,她抬眼一望,那青石墓碑在淡淡的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讓她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如有打擾,請多多見諒!我只路過,路過……”
展夢妍默念著,眼睛不自覺的向墓地上瞟來瞟去。
風吹過墳頭的白幡,發出簌簌低語:“快走!快走!……”又仿佛似無數靈魂在暗夜中嘆息,又似有人在低沉的哭泣……
展夢妍壯著膽子,把珍貴的手電筒打開,放在車把上,想用光亮,驅趕恐懼。
手電筒的光柱由于車把的振動不安地晃動,將雜草的影子拉長成扭曲的形狀。那些斑駁的碑文時隱時現,雜草與青苔覆蓋的姓氏模糊不清,還有零星的幾座新墳前放著枯萎的花束,證明這里有人惦念。但那花束在夜幕里綻出詭異的色彩,如同黃泉路上與忘川河畔盛開的彼岸花,上面沾染靈魂擺渡時灑落的血跡,凝結著無盡的思念。
展夢妍不自覺的加快騎行速度,衣領卻被冷汗浸透。
月光偶爾從云縫中漏下,照亮墳頭間飄蕩的磷火,那些幽藍的光點時明時滅,如同亡者未眠的眼眸,又如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墳墓間徘徊不定,尋找回家的路。
此時此刻任何細微的聲音都令人心驚膽顫——一只貓頭鷹一聲尖叫,夜梟的一聲啼鳴,震得枯枝斷裂。
展夢妍錯覺中感覺似有若有若無的腳步聲緊緊跟隨著她。
自行車的車鏈發出艱澀的摩擦聲,展夢妍在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土地上,每一寸前行她都仿佛在與無形的力量抗爭著。
當最后一座墳頭被展夢妍甩到身后,消失在她視野的盡頭,前方出現零星的燈光。
此時展夢妍手中的電筒的光暈在黑暗中顫抖,原本明亮的白光早已褪去,它沒有電了,只剩下豆粒般的大小的昏黃光斑,在車把上微弱的跳動。光斑邊緣模糊不清,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它勉強照亮車前一方見方的土地,電池將盡的電流聲嘶啞嗚咽,光暈隨之明滅,如同垂死掙扎者最后的呼吸,每一次閃爍,黑暗便逼近一寸,泥土的氣息混著鐵銹般的金屬味從光暈褪去的角落蔓延開來,光斑聚然收縮成針尖,又掙扎著膨大些許,最后在極輕的嗡嗚后徹底熄滅。
黑暗如潮水般合攏,展夢妍視網膜上殘留的光影瞬間被碾碎,遠處貓頭鷹的叫聲刺破寂靜,風掠過路邊的樹枝發出的簌簌聲突然清晰,而方才被光照安撫過的恐懼,此刻正沿著指尖緩緩爬回心房。
展夢妍抬頭望向遠處,燈火燦爛的光輝又給了她力量。
展夢妍緊繃的脊背稍稍放松,卻仍能感覺到身后那片墓地散發的寒意,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