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原始部落涂抹在陷阱上的毒素,千奇百怪,但通常都是某種劇毒的植物汁液,或者箭毒蛙之類的生物分泌物,大多屬于發作極快的神經毒素,致死率高得驚人。
我立刻蹲下身,打開了隨身的醫療箱,翻出了里面的血清注射器和腎上腺素。但是,一個致命的問題,擺在了我的面前——我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毒,也無從判斷是神經毒素還是血液毒素。在這種情況下,胡亂注射廣譜血清,不但救不了他,反而可能因為過敏反應或者毒性沖突,讓他死得更快!
看著那個年輕獵手越來越微弱的呼吸,感受著周圍族人那越來越沉重的期盼目光,我的心里,焦急如焚。冷汗,順著我的額角,緩緩滑落。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名為“無力”的、冰冷刺骨的恐慌。我的“神性”,在真正的死亡威脅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就在這生死一線,我那“神使”光環即將崩塌的危急時刻,那個一直沉默的巫醫,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雙隱藏在油彩之下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極其復雜的光芒。然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用不知名獸皮包裹著的小袋子。
他打開袋子,里面是一些被研磨得極其細膩的、漆黑如墨的粉末。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用指甲,摳起一撮粉末,捏開了那個中毒獵手已經緊閉的牙關,將那撮黑色的粉末,塞進了他的嘴里。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地抬起頭,用一種充滿了挑釁和期待的、無比復雜的眼神,死死地,看著我。
電光火石之間,我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他在挑戰我!
他用他自己的、傳承自部落古老巫術的方式,在所有戰士面前,“拯救”這個瀕死的族人。
這是一個極其陰險,卻又根本無法破解的“陽謀”!
如果他救活了,那就向所有人證明,部落古老的巫術,在關鍵時刻,并非無用,他作為巫醫的地位,將重新得到鞏固。如果他沒救活,那責任,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推到“紅蝎”部落的毒素太過兇狠之上,與他的巫術無關。
但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都已經成功地,向整個部落,宣布了一件事:
看啊,在面對真正的、來自凡間的致命毒藥時,你們所信仰的、那個無所不能的“神使”,也和我一樣,束手無策。而我,卡亞部落的巫醫,至少敢于出手!
我看著那個年輕獵手的生命體征,在那撮詭異的黑色粉末入喉之后,非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消失得更快了。我的心中,瞬間涌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
這根本不是在救人!
這是在利用一個年輕族人僅剩的、最后一點生命,來作為他奪回權力的政治賭注!
這是在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