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針尖般大小。
一股寒意,比凌晨時分叢林中最濕冷的霧氣,還要刺骨,順著我的脊椎,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我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幾乎要將那部冰冷的衛(wèi)星電話捏碎。
沒找到尸體。
只找到了,信物。
這兩個信息片段,在我的腦海中,如同兩塊高速碰撞的燧石,瞬間迸發(fā)出了一道照亮深淵的、令人恐懼的火花。
在戰(zhàn)場上,“沒有尸體”往往只意味著兩種可能,而這兩種可能,一個比一個更糟。
優(yōu)素福,那個總是瞇著眼睛,笑容里仿佛永遠藏著一把淬毒匕首的“毒蝎”,那個掌控著營地所有后勤與情報,對這里的每一條道路、每一個暗哨都了如指掌的二號人物……
他,在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精準無比的襲擊中……是主動拉開了閘門,引狼入室的叛徒?
還是……在那場混亂中,被敵人作為高價值目標,活捉帶走的俘虜?
我緩緩地,從奧馬爾那粗糙的手掌中,接過了那枚已經(jīng)不成樣子的蝎子徽章。它入手冰涼,卻仿佛帶著一股灼人的熱量,那是在烈火中融化,又在鮮血與泥土中冷卻后,所凝固下來的,屬于背叛與死亡的溫度。黃金的質地,讓它即便是在變形之后,依然沉甸甸的,如同一個無法推卸的沉重真相。
我抬起頭,看著奧馬爾的眼睛。在他的眼底,我看到了滔天的怒火,看到了被兄弟背叛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巨大的、茫然的困惑。很顯然,他也被這詭異的發(fā)現(xiàn),攪亂了心神。對于他這樣性格直來直往的軍人而言,或許戰(zhàn)死沙場是榮耀,但背叛,是他最無法理解,也最無法原諒的罪孽。
“走,去看看。”我沒有多說,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命令道。
我們一言不發(fā),穿過營地里忙碌而悲傷的人群。士兵們看到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投來混雜著敬畏與疑問的目光。昨夜的那場反擊,我已經(jīng)用事實,初步樹立了我的權威。
優(yōu)素福的帳篷,位于營地的核心區(qū)域,距離我的指揮帳篷不過百米。但此刻,那里已經(jīng)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廢墟。帳篷的帆布和支架,都被燒得一干二凈,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個黑色的、人形的輪廓。周圍的土地,被翻得亂七八糟,散落著無數(shù)的彈殼,以及一些被燒得無法辨認的雜物。這里的戰(zhàn)斗痕跡,似乎比營地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加的密集,更加的慘烈。
我蹲下身,用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在那片灰燼中翻找著。奧馬爾則像一頭暴躁的獅子,在廢墟周圍來回踱步,眼神兇狠地掃視著每一個細節(jié)。
很快,我便發(fā)現(xiàn)了第一個疑點。
“奧馬爾,過來看。”
我指著地面上幾枚泛著黃銅色光澤的彈殼。這些彈殼,與我們士兵使用的蘇制7。62毫米步槍彈不同,也與昨晚“阿爾法”小隊留下的、更為修長的北約5。56毫米制式彈殼,截然不同。它們的尺寸更小,顯得更為精致。
“9毫米手槍彈。”我將一枚彈殼捏在指尖,感受著上面的膛線痕跡,“而且,看這底標……是魯格的子彈。不是我們任何人的制式裝備。”
奧馬爾的臉色,變得愈發(fā)陰沉。
緊接著,我們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在帳篷廢墟的另一側,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樹干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幾個深深的彈孔。而這些彈孔的方向,是由內向外的。
這意味著,在昨晚的某個時刻,曾有人,在優(yōu)素福的帳篷里,向外開槍射擊。
所有的線索,像一塊塊散亂的拼圖,開始在我的腦海中,飛速地拼接、重組。
那通來自皮埃爾·勒克萊爾的電話,那場精準得如同外科手術般的“斬首”突襲,優(yōu)素福的離奇失蹤,這片激烈交火的戰(zhàn)場,以及這些不屬于任何一方的彈殼……
一個輪廓清晰,卻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逐漸浮出了水面。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目光掃過整個營地,最后,落回到奧馬爾那張寫滿了憤怒與焦灼的臉上。
“我們都想錯了,奧馬爾。”我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優(yōu)素福……他不是叛變,也不是被俘虜了。”
“那是什么?”奧馬爾像一頭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他是……被滅口了。”
“滅口?”奧馬爾愣住了,這個詞,顯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我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帶著他,返回了那頂同樣在昨晚的襲擊中,被流彈打得千瘡百孔的指揮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