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洪荒至陰至穢之地。
此地乃盤古大神肚臍所化,匯聚了天地開辟以來無盡的污濁煞氣。血浪翻滾,腥風撲面,那粘稠猩紅的血水仿佛擁有生命般蠕動,其中不時浮現出扭曲痛苦的面孔,發出無聲的哀嚎。這里是洪荒大部分負面能量的最終歸處,亦是無數游魂被本能吸引、最終沉淪湮滅的終點。血海之主,冥河老祖,秉承污穢殺戮之道而生,創阿修羅族,立幽冥教,自號“老祖”,在此方天地堪稱一霸。
然而今日,這片亙古死寂、唯有殺戮與吞噬的血海,卻迎來了一位氣質截然不同的訪客。
后土祖巫的身影出現在血海之畔,她那身鵝黃色宮裝與周遭猩紅污濁的環境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她赤足立于焦黑的血海岸邊,周身自然流轉的厚重、祥和的大地道韻,與血海散發出的侵蝕、污穢之力隱隱對抗,在她身周形成一片獨特的“凈土”。
她沒有理會血海中潛伏的、那些對她投來貪婪與警惕目光的阿修羅與魔物,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眼前這片至陰之地的感悟,以及對腦海中那愈發清晰的“天道啟示”的印證之中。
自那日荒原與云逸分別,得受那冥冥中的啟示后,她便遵循著感應的指引,一路來到了這里。啟示中描繪的“循環之所”,那魂靈應有的歸宿與秩序之地,其根基,果然便應在這洪荒至陰至濁的源頭——幽冥血海。
“至陰對應至陽,死寂蘊藏新生。此地雖污穢不堪,煞氣沖天,卻也是洪荒陰性能量最為匯聚之所,是建立魂靈歸宿,溝通生死界限的天然基石。”后土明眸之中道韻流轉,她以祖巫的視角,穿透血海表象的污濁,洞察其作為“陰性能量樞紐”的本質。“只是,需以大法力、大毅力,滌蕩污穢,重塑秩序,方能化腐朽為神奇,將這湮滅之地,轉為新生之始。”
她腦海中,那啟示越發明晰,甚至開始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輪廓:那是一個龐大而復雜的體系,需要引動大道法則,構建不同的“通道”以區分魂靈生前的功德業力,需要有凈化執念、洗去前塵的機制,需要有暫時容納魂靈等待“循環”的場所,更需要有強大的力量維持這一切的運轉,抵御外邪(比如冥河老祖)的干擾,并確保其能永恒存在于天地之間,成為天道循環不可或缺的一環。
這個體系龐大而精密,遠超她以往所知的任何陣法或神通。它更像是在構建一個依附于洪荒主天地,卻又相對獨立的“次級界面”,一個專門司掌“死”與“再生”的法則集合體。
“吾明白了……”后土喃喃自語,眼神愈發堅定,“非以力強行開辟,而是以自身之道,契合天地本源,引動大道響應,自虛無中衍生出這‘循環之序’。吾身,便是引子,吾道,便是基石!”
她已然明悟,要完成這樁壯舉,絕非尋常手段可為,需要她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這代價,很可能就是她這具自開天辟地以來便存在的祖巫之身,以及那浩瀚無邊的祖巫本源。唯有以此等本源為祭,方能引動足夠的大道之力,在這血海之畔,強行開辟并穩定住那“循環之所”的雛形。
就在后土于血海之畔明悟己身使命,決心已定之時,那高踞于三十三天外的混沌深處,紫霄宮中,一直以身合道、鎮壓天道漏洞的鴻鈞道祖,于無盡的法則糾纏與對抗中,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眸中,沒有尋常圣人的璀璨神光,只有如同深淵般的玄奧與仿佛承載了萬古紀元的滄桑。他的目光穿透了紫霄宮的壁壘,穿透了層層混沌,直接落在了幽冥血海之畔的后土身上。
“時機……將至。”鴻鈞的聲音低沉而漠然,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他那由法則凝聚、不斷崩壞又重組的身軀微微波動,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作為合道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道此刻的狀態——雖有六圣歸位稍作補充,但核心處那巨大的“傷痕”依舊存在,運轉之中充滿了滯澀與漏洞。這“輪回”之缺,便是最大的漏洞之一。無量量劫以來積累的魂靈怨念與無序,不僅加劇著天道的負擔,更在無形中削弱著洪荒世界的本源。
后土若能身化輪回,補全此缺,對天道的穩定與修復,有著無可估量的巨大好處。這不僅能極大緩解他以身合道、對抗“噬界之敵”遺留侵蝕與外部威脅的壓力,更能為洪荒爭取到更多寶貴的時間,去孕育真正的“變數”與“生機”。
他看到了后土的慈悲,看到了她的決意,也看到了那冥冥中降下的、源自“墟”的天道啟示。對于“墟”的舉動,鴻鈞并未干涉。在他那龐大而復雜的計劃中,“墟”的覺醒與成長,云逸這個“變量”的出現,以及后土補全輪回,都是不可或缺的環節。甚至,后土化輪回本身,就是他推算中,用以刺激“墟”進一步覺醒,加深其與云逸羈絆的重要催化劑。
“以犧牲,換生機。以殘缺,補圓滿。此乃……定數。”鴻鈞緩緩閉上雙眼,繼續沉浸于與天道漏洞的無休止對抗中,不再關注。他已做了該做的準備,剩下的,便是靜觀其變,并在關鍵時刻,確保一切不偏離最終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