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所感?!痹埔蔹c頭,目光掃過空中那些飄蕩的游魂,“它們并非徹底消亡,亦非真正的生靈,卡在生死之間,無依無靠。天地有陰陽,萬物有生滅,然這‘死’后之‘途’,卻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個未曾畫上句點的篇章,又似一條只有去路,沒有歸途的河流?!?/p>
“未曾畫上句點的篇章……只有去路,沒有歸途的河流……”后土喃喃重復著云逸的話,眼眸中猛地亮起一道光芒。這個比喻,無比精準地擊中了她心中那模糊的感悟!洪荒萬物,生死循環,血肉歸于大地,精魄散于天地,這本是一個完整的循環??蛇@真靈執念所化的游魂,卻成了循環之外的多余之物,是那個缺失的“句點”,是那條斷了頭的“歸途”!
“依你之見,這‘句點’當如何畫上?這‘歸途’又該指向何方?”后土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急切,她感覺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修士,或許能給她帶來不一樣的視角。
云逸沉吟片刻,他知道不能直接說出“輪回”的概念,那太過驚世駭俗,也可能引動不可測的天機。他只能以引導的方式,借助洪荒已有的認知進行比喻。
“云逸修為淺薄,不敢妄言天道至理?!彼仁侵t遜一句,隨后緩緩道,“只是觀洪荒萬物,莫不遵循某種‘循環’。水汽升騰為云,云降為雨,雨落成川,川流歸海,海再化汽,周而復始。日月交替,寒暑更迭,亦是循環?!?/p>
他指向大地上的一株枯草:“草木枯榮,凋零的枝葉腐化入土,滋養新的生機。此乃大地之循環,承載萬物,亦包容萬物之終。”
后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身為大地之祖巫,她對這種循環的感受尤為深刻。
“再看那星空,”云逸又抬頭望天,“星辰雖看似永恒,亦有星輝明滅,軌跡流轉,遵循著某種亙古的規律?;蛟S,這天地間,獨缺的,便是一個專屬于這真靈魂體的‘循環’之所?一個能讓其洗去執念,重歸本源,再獲新生的……‘秩序’?”
他沒有直接說“輪回”,而是用了“循環之所”、“秩序”這樣的詞語。但“洗去執念,重歸本源,再獲新生”這幾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后土的心神中炸響!
一個專屬于魂體的循環!一個讓它們得以安息、凈化、重新開始的秩序!
是?。楹翁斓亻g有物質能量的循環,有四季時序的循環,卻獨獨沒有魂靈的循環?若是能建立這樣一個地方,一個秩序,那這無盡的游魂,不就有了歸宿嗎?它們不必再承受無邊苦楚,可以在那里得到安寧,然后以某種形式,重新投入天地,開始新的“篇章”!
這個想法如同一點星火,瞬間點燃了后土腦海中所有的困惑與感悟,形成了燎原之勢!她周身的氣息不受控制地波動起來,引動周圍的地脈發出低沉的轟鳴,天空中的云氣也隨之匯聚。她仿佛看到了一條模糊不清,卻充滿無限可能性,足以彌補天地缺憾的無上大道!
她的眼神從迷茫、悲憫,逐漸變得堅定、明亮,甚至帶著一種發現使命的神圣光輝。
“循環之所……魂靈之秩序……重歸本源……再獲新生……”后土反復咀嚼著這幾個詞,每念一遍,她的道心便明亮一分。她看向云逸的目光,已經徹底不同,充滿了感激與一種找到“知音”的觸動。
“云逸道友……”后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今日一席話,于我而言,勝過萬年苦修。你為我……不,你是為這洪荒無量眾生,指明了一個可能的方向?!?/p>
她深深地看著云逸,似乎要將他的樣貌刻入心中?!按硕鞔说拢笸零懹??!?/p>
云逸心中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的引導起到了作用。他連忙還禮:“祖巫言重了。云逸不過是偶有所感,妄加揣測罷了。真正能明悟大道,踐行慈悲者,非祖巫莫屬。此乃天地眾生之幸?!?/p>
后土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但那份感激已然心照。她的心思,已經全部被那個剛剛萌芽的、關于“魂靈循環秩序”的宏大構想所占據。她需要時間去沉淀,去推演,去思考該如何實現這個看似不可能的壯舉。
她再次對云逸點了點頭,身形緩緩融入大地之中,消失不見。但她離去時那堅定而神圣的眼神,讓云逸知道,歷史的車輪,已經向著既定的方向,堅定地滾動了起來。
而他自己,也因為今日這番交談,與這位未來的平心娘娘,與那至關重要的輪回之地,結下了一份深厚的因果。他站在原地,望著后土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空中那些依舊茫然無知的游魂,心中默然。
“種子已經種下,只待開花結果。而我也需盡快返回,輪回立,天地變,閑云閣也需早做準備了。”
云逸收斂心神,身形一晃,也悄然離開了這片即將因后土的決意而載入洪荒史冊的荒原。
風云,將因一位祖巫的慈悲與困惑,再次涌動。而云逸,這位來自異世的弈天者,已然在這盤大棋上,再次落下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