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以為,在三號院之前,還有一號院和二號院,實際并沒有。
東海省委大院是上世紀的產物,原本這里沒有名字,因為地址是泉水街道三號,所以約定俗成為“三號院”。
陳光明給丁之英打了電話,站崗的警衛接到電話,登記完畢,便放他進去了。
院內建筑多是二層小樓,職務較高的領導又單獨成院,丁之英家住在十二號院。
陳光明走進十二號院,院內竹林環繞,“井”字布局的小徑用鵝卵石子鋪成,道兩旁伴有冬青列隊。
冬青上還頂著薄薄的一層雪,走到小樓前,看著小樓門口貼的春聯,掛著燈籠,一副過年的景象。
丁之英親自開的門,陳光明知道這個級別的領導,家里都是配有保姆的,進屋后卻不見有他人,丁之英說,把保姆放回家過年了。
姑父秦向陽從書房走下來,這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鏡,斯文得很。他是個技術型干部,從財政部下放到地方,當過市長、書記,又回部里接上了副部長,現在又到了地方。
陳光明打了個招呼,秦向陽看見他,臉上浮起笑容,“光明來了?今天可以過個團圓年了?!?/p>
秦向陽和丁之英沒有孩子,視陳光明如同己出。
丁之英道,“你們爺倆先聊會天,我去廚房馬上就好?!?/p>
丁之英端著菜出來,木托盤上還冒著熱氣。青瓷盤里碼得整齊的糖醋排骨裹著琥珀色的汁,旁邊白瓷碗里盛著奶白色的蘿卜絲鯽魚湯,蔥花撒得勻凈,然后是兩碟翠綠的清炒時蔬,襯得滿桌透著家常的暖意。
陳光明連忙起身要搭手,秦向陽卻笑著按住他的胳膊:“坐著吧,讓你姑忙活。咱們爺倆先碰一杯。”
說著從酒柜里拿出瓶低度的黃酒,給自己和陳光明各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輕輕晃著,散出淡淡的酒香。
“剛當鎮長滿三個月吧?”秦向陽端起酒杯,輕輕跟陳光明碰了下,先抿了口酒,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長輩的審視和關切。
陳光明點頭,把酒杯湊到唇邊,酒液入喉帶著微甜的暖意,卻沒敢多喝——他知道姑父這是要跟他說正事了。
“我聽說你在明州,因為堅持原則,得罪了一些人,人家給你使絆子了?!鼻叵蜿柗畔卤?,淡淡地問道。
陳光明知道姑姑愛他心切,肯定把打聽到的事都說了,但陳光明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一來,他的信條是自己的事自己擔;二來,一個小小的明州縣還擺不平,將來如何擔當大任?當然還有第三點,姑姑和姑父初來乍到,許多情況還不熟悉,貿然插手地方事務,即使是一個縣,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陳光明決定撿一件事來說,“也沒什么大事,縣里為了把工業園做大做強,出臺了個文件,把一些企業都拉了進去。大山鎮有兩家金礦企業,也進去了。從明年開始,大山鎮的產出和稅收,都要掉一大塊?!?/p>
丁之英端出一盤蝦來,“光明,要是扛不住,讓你姑父給張志遠打個電話。聽說張志遠對你挺照顧的?!?/p>
秦向陽轉臉看著陳光明,“你打算怎么處理?”
陳光明搖了搖頭,“就不麻煩姑父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雖然現下還沒想出辦法,但總會解決的?!?/p>
秦向陽以為陳光明要向自己求援,見陳光明沒吐口,臉上顯出贊賞的神色。
“縣里搞的這個事,也是堂堂正正的,要說違規,也談不上。從這里來看,錢斌是借了縣里的勢,所以,你也應該考慮,能不能借到勢?!?/p>
“借勢?”陳光明的眉梢挑了下,語氣里多了幾分凝重,“怎么個借法?”
秦向陽給陳光明夾了塊魚肉,“水往低流,人向高看。錢斌借的是縣政府的勢,他能借勢,你就不能借嗎?再向上,還有省里、部里。如果你能從正當的渠道,借到勢,那就迎刃而解了?!?/p>